“盛家人呢?”
余幼容轻抬眼皮,“何家两兄妹显然是要撕破脸皮了,盛家那边没有辩驳?”
韩未明摇头,“盛家人倒是没因何家两兄妹的咄咄逼人而恼羞成怒,盛老爷和两位小姐都是脾性温和谦逊有礼之人,从始至终任由何家两兄妹诋毁,没辩驳一句。”
“不过——”
韩未明说话大喘气,“下官离开前盛老爷拉着我说了会儿话。”
“说何家那两个孩子悲伤过度糊涂了,什么瞎话都敢说,他体谅他们刚刚失去娘,也不愿跟他们计较,但这话传出去总归会影响到盛家。他和夫人年纪大了,无所谓,但若是两个女儿遭受非议就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了。”
盛家老爷这番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仔细琢磨,撇得挺干净。
四两拨千斤就将何家两兄妹的控诉打上瞎话标签,倒是比脸红脖子粗的直接反驳更有用。
且这些年那位盛夫人大善人的形象在应天府深入人心,就连韩未明也对其颇具好感,而何家那边——韩未明才被何佐贤狠狠坑过,天平从一开始就偏了。
余幼容和萧允绎都不是好口头之争的人,懒得纠正韩未明,到时候证据摆出来,黑的白的清清楚楚。
也能叫韩未明更觉深刻。
“不管是不是瞎话,十年前的事总不是空穴来风,你只管去查。还有何家小姐口中的慈幼局,查查盛家究竟如何掺和的一脚,何佐贤被囚禁前后这两家格局有无变化。”
韩未明似是琢磨了下余幼容的话,半晌才回了句“是”。
片刻后又道。
“按理说这件案子不复杂,就是两位夫人起争执,一个伤了对方一个误杀了对方。盛夫人说是何夫人先动的手,如果此话是真那她此举就算是正当防卫,罪不至死。”
他边说边打量面前坐着的两人,见他俩没应声,一时也摸不清他们的态度,索性闭上嘴不说话了。
吃西瓜吃到撑,余幼容揉了揉肚子。
态度很好的接上韩未明之前的话,“韩大人不如查查何夫人为何要对盛夫人大打出手,先找出动机,才好判断何夫人会不会是那个先出手的人。”
韩未明眼珠子转了转,骤然一亮,“下官这就去查这两家人近来发生过什么事。”
刚要出门,又转回身。
犹豫着问,“殿下,何佐贤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先不说,案子查清楚再说不迟。”说着萧允绎也起了身,朝余幼容伸出手,“我们回去吧。”
一直到萧允绎牵着余幼容的手走出衙门,韩未明都未回过神,眼前仿佛还有太子殿下太子妃手牵着手来回晃悠的画面。
自从知道这两人的真实身份后,他便心生畏惧,有了束缚。
但方才——就好像远在天边的云彩突然坠到了地上,没有包袱的啃着西瓜,恩恩爱爱的牵着小手。
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小两口,不知不觉就拉进了距离,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回到天下第一庄,天已黑透。
明晃晃的灯光下陆蓁一眼就看到了缓步而来的两人,她三两步走过去,用最温柔的调子说,“回来了。”
余幼容轻轻“嗯”声,若无其事的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陆蓁有想过她会生自己的气,会不理自己,却没想过她竟然半分情绪都没有,这比生她气不理她更令人难受。心里反复想着容儿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认她这个姑姑?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个姑姑?
本就单薄的身影在黑夜中摇摇欲坠,百里无忧远远看了一眼无声叹气,最终没有上前安慰。
走出一段距离后,余幼容突然冷笑一声,萧允绎以为是因为陆蓁,却听到身旁人幽幽说,“盛何这两家水深且浑,这案子到了最后只怕——全员皆恶人。”
“还在想案子呢?”
随后又觉得自己问了句蠢话,她不是一向都这样?但凡沾手的案子便全身心投入。
“我是想这两家利益交缠多年轻易拉扯不开,一旦出现矛盾便是两败俱伤,对哪家都没好处,所以——”
她眨了眨眼睛,身子朝萧允绎身上靠了靠。
“到底是什么引发了她们之间的矛盾呢?如果两败俱伤的话,会不会还有个渔翁在等着收利?”
“先让韩未明去查吧,若这件事再做不好应天府知府该换人了。”
两人走进梅园,萧允绎犹豫着开口,“她似乎等了很久,应该有话跟你说。”也就是涉及到余幼容的事太子殿下才会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否则他哪需要三番五次容忍陆蓁对自己不敬?这一点余幼容比谁都清楚,她不希望他放低姿态。
更不愿有人践踏他,“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想通,说再多也没用。”
话题刚开始就结束了,两人心照不宣再没有提起陆蓁,谁知没过多久陆蓁居然又来了,端着亲自做的八宝莲子羹和桂花白糖糕。
闻着甜丝丝的清幽桂花香,萧允绎察觉到某人瞥了那碟桂花白糖糕好几眼,主动将陆蓁迎了进来。
这次陆蓁到没有给萧允绎脸色看,尽管态度也不热络。
放下托盘,堆上笑意,“这八宝莲子羹和桂花白糖糕我早就做好了,就是想你一回来就能吃上,你快尝尝——我手艺应该还不错——”
余幼容盯着那盘桂花白糖糕望了好一会儿,内心动摇,纠结到底选萧允绎还是选桂花糕。
最终强制自己将视线移开了,太子殿下赢过了桂花白糖糕。
萧允绎自然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在他夫人心中地位又上升了一个阶梯,见她沉默,他也不好开口,省得又招致陆蓁不快引发一场闹战。
“这碗是你的。”
陆蓁无视两人的沉默主动打破僵局,将一碗八宝莲子羹放到萧允绎面前,不等他道谢急忙说一句。
“你们吃完就休息吧,我先走了。”
来的突然走的也快,只剩两碗八宝莲子羹冒着腾腾热气,她一走余幼容就伸手拿了块桂花白糖糕。
咬一口餍足的眯起眸子,倒不是馋——只是不喜欢浪费食物而已。
萧允绎也捧起八宝莲子羹喝着,即便明白陆蓁并非对自己改观不过是爱屋及乌,但这也是个好的开始——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愉快。
他拉过余幼容的手,在她吃过的桂花白糖糕上咬了一口,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