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和君怀瑾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晋亲王。”
“没错。”
余幼容也不再兜圈子,“皇上舍不得动儿子,晋亲王未必舍不得动老子,他在诸位皇子中年纪最大,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在有储君的前提下,皇上驾崩继位的自然是储君,若是没有了储君呢?
余幼容指腹磨蹭着掌间质地明显不一般的红线,慢悠悠扔出一句话,“他们不是一直在等那个机会吗?我们便主动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
饵已经抛出去,不怕他们不咬钩。
温庭话一向少,依旧是君怀瑾开的口,“陆爷的意思是——皇上会趁机废掉太子重立储君?”
他早已归顺萧允绎,有了这样的猜测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理由呢?太子殿下刚从北境凯旋而归,不仅收复三城还签下有利于大明的停战协议,立下了赫赫战功。”结果到头来不仅不褒赏还要贬罚?
理由?
嘉和帝若要废太子,总能编造出一个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更不要说此次余幼容私自带领神机营骑兵离京北上在前,北境爆发严重“瘟疫”致无数将士百姓损命在后。
嘉和帝可以将这些全部怪罪到太子身上。
余幼容没在无意义的问题上多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殿下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
“昭狱,是锦衣卫指挥使宇文里亲自出面将殿下押了回去。”
昭狱?
余幼容心猛然一沉,她只猜到嘉和帝为了掩盖二十年前的真相定会将萧允绎关在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却不曾想他这么狠,竟将萧允绎关进了昭狱!
昭狱是什么地方?
进去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虎毒尚不食子,他倒是够无情!余幼容缠紧手中的红绳,杀气渐起。
偏偏这个时候君怀瑾又说。
“昭狱由北镇抚司管理,而北镇抚司是锦衣卫中的特殊机构。世人只知锦衣卫直接受命于皇上,却不知——”
他眉心已拧成了山川丘壑,脸色极难看,“管理北镇抚司的是晋亲王的人。”
皇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此举无疑告诉大家他最在意的是晋亲王萧允聿而非太子殿下,不留一丝情面的将堂堂储君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自己受辱被欺,余幼容都从未像这一刻般心如针扎刀绞,欺辱过萧允绎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见余幼容沉默不言,周身萦绕森森凛冽的寒芒,君怀瑾也不由噤了声。
周围一片静寂。
最后还是始终含着笑的玄慈大师念起了佛号,“阿弥陀佛,殿下命中该有此劫,此计既是殿下的选择,他定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聆风和两位大人不必忧心。”
余幼容压制住心中澎湃的情绪。
只不过声音却泄露了她此刻的烦躁,“晋亲王想要动皇上,肯定绕不开褚骥和兵部尚书董晟。”
君怀瑾主动请缨,“这两个人我负责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通知陆爷。”
“还有殿下藏起来的那几名叛将,当初只将杨敬、安妙兮和楚禾交出去,就是怕皇上将此事不了了之。”
到时候证据证人全部在嘉和帝手里,他们想揭开二十年前通敌叛国一事的真相也口说无凭,所以萧允绎才会提前部署将部分人证物证藏了起来。
以便此事过后,即便嘉和帝对杨敬几人下了毒手,也有其他证据昭告天下。
“皇上和晋亲王一定会派人盯着三王爷,萧炎他们几个的行动也会有所限制,到时候就只能看你们了。”
“陆爷放心,殿下的事便是我的事。”
若说当初君怀瑾还有所顾忌,即便归入太子麾下也觉得不该做出背叛皇上之事,但如今——
皇上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心寒,任由其继续下去,这大明朝迟早落到奸人手中!
而先皇后和陆左相的冤屈也怕是洗刷不清了。
其实现在再想皇上的一系列反常行为,他们已经不觉得奇怪,也想通了他为何总纵容徐明卿等人。
当初徐明卿和颜灵溪虽是为了一己私欲陷害先皇后和陆左相,但却帮了嘉和帝大忙。
那时嘉和帝刚登上皇位没多久,本身地位不稳,还有个权倾朝野受人敬仰的左相在,他自然寝食难安,日日夜夜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再被抢走。
人一旦心怀芥蒂,什么昔日情谊统统丢到一边。
但那时的嘉和帝却没有理由动陆洵,再加上有个处处维护陆洵的皇后,他更加无计可施。
恰在这时,徐明卿和颜灵溪蹦出来了。
他俩一个想要左相的位置,一个想要皇后的位置,狼狈为奸,阴差阳错顺了嘉和帝的心意,嘉和帝又怎会怪罪于他们俩呢?至于那时嘉和帝为何无惧出兵瓦剌。
是因为他有底气啊!
那时的大明文有陆洵,武有贺秉,怎会怕区区漠北部落?
如今——
大明虽有了新的栋梁明珠,却始终得不了他的信任,再加上他心中知晓大明内部与瓦剌的那些勾当,若是随意派兵出去又吃了败仗,他岂不就成了笑话?
不仅如此。
陆洵和贺秉不在后,嘉和帝便处心积虑巩固皇权重整自己的江山帝国。
如今大明各方势力稳定,徐明卿在朝堂中的地位更是根深蒂固,颜灵溪的母族也不容小觑。
若是动了他们,大明的稳定局势必然大变,京中一旦失衡,朝堂动荡,天下乱象,于他而言只有害没有利。再者,他的心里可是有大儿子的,哪舍得拔掉他的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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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狱的牢房一半建设在地下,终年不见天日,墙体厚数丈,任凭里面的人如何哀嚎痛呼也不至于传得太远。是以在这里可以随心所欲的动用各种酷刑私刑。
再过十日便是夏至,天气又干又闷,然而却在步入昭狱大门后忽感阴凉。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白日通道里却照不进一丝日光,只能依靠墙两边零星的火把照亮脚下的路。
尚未走几步,混杂着腥气的潮湿阴风扑面而来,古怪又难闻。
身着华服的男子嫌恶的掩住口鼻,不满的睨向迎过来的狱卒,“人关在哪里?带本王过去。”
“这边这边,王爷随小的来。”领路的狱卒满脸堆着讨好谄媚的笑,一边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一边时不时的回头提醒身后的人注意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