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寒的死没能在京城中激起一丝水花,倒是大臣联名上书反对太子妃一事闹的轰轰烈烈。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希望太子殿下娶的女子德才兼备,配得上太子妃的身份,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立一名德不配位的女子。
如果他真的钟意这女子,大不了以后收在身边,给她个名分。
因为这件事,嘉和帝这两日被烦的不轻,变着法儿躲这群老臣,可却也有躲不过去的时候。
这不,刚下早朝,他就被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那几位给拦住了。
一口一个稳固江山社稷,一口一个体恤百官之心,最后嘉和帝没办法,吩咐身边的大太监德春速速去请太子殿下进宫,这才将那几位给打发走。
早朝后,君怀瑾走在温庭旁边,抬头看着刚升起的朝阳,“陆爷这是被那群老东西盯上了。”
温庭平时不爱说话。
但这次却一甩袖子,看得出眉间染着黑云,“德不配位?”他只说了四个字,却让君怀瑾感受到了他的生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陆爷确实了不起,但她的了不起是在验尸查案上,可太子妃不需要会这些事啊!
她再厉害也没用。
相反,太子妃需要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博览群书,出身名门,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但这些她却半个都沾不上,文武百官不反对才奇怪。
君怀瑾想起了昨晚宋慕寒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哪家的大家闺秀杀了人后会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反应?
或者说,大家闺秀的手都是用来握笔拨弦、捏花拂柳的,哪里会去握刀?
说到刀他又想起宋慕寒脖子上的伤口,又细又深,什么刀能割出那样的刀口,还一刀毙命。
“温大人。”
两人在前并肩走着,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身后有人唤了声,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能听到细微的喘|息,温庭稍稍放慢步伐,身后人终于追了上来。
“温大人,君大人。”
来人是礼部尚书关灵均,温庭刚成为会元时他便十分欣赏他,一直到他进翰林院,他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前途不可估量。
君怀瑾和温庭同时跟关灵均打招呼,“关大人。”
打过招呼后,温庭礼貌的询问,“关大人何事?”他猜测关灵均这个时候叫住他,应该也是为老师。
“是这样的,前些时候皇上特地让皇后娘娘在宫中挑了几位管教嬷嬷,要好好教陆公子——教余小姐宫中的礼仪,除了礼仪要学,她要学的东西不少。”
关灵均顿了顿,“承蒙皇上看得起,将这件事交给我了,我就是想问问温大人有什么建议。”
刚知道温庭那位老师竟然是位女子时,关灵均的惊讶不亚于任何人。
他与余幼容只有过一面之缘,对她的印象却极其深刻,当时他就想能成为温庭的老师,该有多了不得?
如今看来,确实了不得,验尸?破案?
关灵均心中的震惊一阵高过一阵,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女子,他甚至觉得不该将这样的奇女子拘束在宫廷之中。
“关大人此刻不是该同那几位待在一起?”
一旁的君怀瑾调笑了一句,他知道关灵均欣赏温庭,但这件事似乎不该掺杂自己的私情。
“那君大人呢?”
关灵均笑着反问道。
谁知君怀瑾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我们不一样,于公于私我都应该站在我们陆爷这边。”
另一层意思就是我那是帮自家人,你不一样,你不是我们这边的。
“你——”
眼见这两人越说越起劲,温庭出声道,“有劳关大人了,不过我老师应该不需要。”说完他又想了想,“但这件事是皇上交给你的差事,关大人只管去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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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一群人焦头烂额,而身处漩涡之中的某人,完全没有被这件事影响,此刻正在大理寺审问“犯人”。除了摘星楼的薛姐,这还是余幼容第二次亲自审问犯人。
是以大理寺的衙役们十分重视。
他们大人还没回来,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带犯人的去带犯人,帮她搬椅子的搬椅子。
甚至还端来了几碟点心,泡了壶热茶,就差来两个丫鬟在两旁扇扇子了。
余幼容瞧着一群人在自己周围忙活,心想原来君怀瑾在大理寺过的如此惬意,提审个犯人这么兴师动众。
犯人被带过来时,余幼容正捧着一杯茶。
她眼皮抬都没抬,另一只手又去捏了块点心,早上出来的急,没吃早饭,肚子正饿着呢!
这位的行事作风在场的几位衙役都见识过,一时间没人敢出声提醒她犯人带到了。
而跪在地上的余泠昔见半天没动静,只能听到不远处一阵一阵的清脆咀嚼声,她心中害怕,却忍不住好奇偷偷抬头朝面前的人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是你?”
她知道余幼容在大理寺帮君大人查案,却没想到她竟然能随随便便提审任意一位犯人,更没想到她会以这样一副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恼怒并着怨恨一起涌上心头,余泠昔挣扎着爬起来,用食指指着余幼容。
“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谁知面前的人根本不搭理她,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去后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抬眸看余泠昔。
一开口直接进入主题,似乎根本没去听余泠昔刚才的问话。
“你可知,窝藏朝廷通缉要犯是什么罪?”
余泠昔面上一凝,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慌,“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是宋慕寒自己藏进了我的房间。”
“是吗?”
面前的人将茶杯轻轻放到一旁的桌上,翘着腿,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再开口声音陡然一冷。
“怎么他不进别人的房间,偏偏要进你的房间?还有——”余幼容轻笑一声,“他怎么知道那是你的房间?”
“这——”
余泠昔显然答不上来了,她来京城时,宋慕寒就已经是朝廷通缉要犯,她虽然一开始被他骗了,但没过多久她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却还是没跟他撇清关系。
她盯着面前的人,似乎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出来。
当初她在余家时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无论她娘骂她什么她从来没有还过口,连丫鬟都可以欺负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慢慢变了?
还是说,她从踏进余家就在伪装?余泠昔冷笑起来,“论心机,我还真比不上你,这三年里,我们所有人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你是不是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