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的火焰瑟瑟缩缩,不敢暴露在寒风中。
被豁开一个大口子的水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再有水雾从中冒出,仅存的一点水也开始结冰。
血成为印记,迅速地褪去鲜红,变得点点殷红。
破了个大洞的楼板正在掉着琐碎,发出微小的响动,随即便被风带走。听到动静的人瑟缩在角落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整个屋子都已经冰冷下来。
夜歌一路奔跑而来,急促地喘息着,登上了楼,看到了一地的狼藉,以及在火光中半隐半现的朝叔。
朝叔?!夜歌急忙地跑了过去。
朝叔还是跟以往一样躺在那张椅子上,膝盖上盖着那张老旧的毯子,闭着眼睛,面容慈祥,好似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周遭的环境却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最坏的猜测还是发生了,夜歌刚才遇到的那人就是冲着朝叔来的。
夜歌。朝叔用非常微弱的声音说道。
夜歌握起朝叔冰冷的手,竟没有试到朝叔的脉搏,心中一惊,说道:朝叔,我带你
不用了,在这,我跟你说会儿话
见惯了无数生死的夜歌非常清楚朝叔现在的状况,做任何事情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他蹲在一旁,仔细地听着。
我还记得,七年前捡到你的那天下着大雪,只要你一清醒就跟发疯一样攻击靠近你的人,普通的大人根本制服不了你,那时候的你还真是不听话朝叔微微笑着,好像回到了七年前。不说那些了说点有用的。
朝叔撑着一口气没有闭上眼就是为了跟夜歌交待一些事情,他的时间可不能浪费在这些煽情的回忆之中。
夜歌,你很清楚我们这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之中。我们连乌鸦都不如,就是角落里的爬虫,终生爬不出黑暗的爬虫。
可夜歌你啊,是最有希望的飞鸟啊!
朝叔这般说着,眼前不禁浮现出了自己的一生,曾经少年的他也是被长辈给予这样的厚望,走到任何地方都会受到褒奖,是家乡里最优秀的人。他尤且记得开启了神纹后的荣光,那可是家乡第一次摆盛大的宴席来庆祝。
不要怀疑自己,不要让任何事情影响你自己的判断。你要相信自己,你比任何人都强大。朝叔想起自己少年得志后见识到了所谓的世界,逐渐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渺小,挫折接二连三,也曾陷入意志消沉的低谷,对前路迷茫。
你要学会藏忍于心。我之所以在你考降尘院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参与,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缀鸡头这种侮辱性的名头并没有让你裹足不前,你做的很好,我很放心。朝叔深知当初自己差点误入歧途,所以一直都在担心地夜歌陷入到黑暗之中。
想要走出黑暗,就不能被任何的事情阻碍,一旦停滞就会陷入泥潭,一辈子都无法挣扎出来。
缀鸡头无疑是巨大的侮辱,夜歌这种天才般的人物更是不能够忍受。可夜歌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在意,只是在孜孜不倦地进取着。
我明白,朝叔。夜歌轻声应道。
霸王八式只是修行的引子,在可以真正修行前,你要隐藏自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朝叔回忆起了在最低迷时参军,训练之余日复一日地锤炼着自己,舍弃了之前一切荣耀,逐渐成为一个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人。
不要碰神教。朝叔清晰地记得自己蛰伏了三年后在一次事件中一鸣惊人,万众瞩目,被昊天神教看中,从此踏入到了举世尊崇的神教之中。然而,再往后的回忆则让朝叔陷入到了沉默。
少年得志,经受挫折,磨砺本心,一鸣惊人,一片坦途这样的故事原本可以激励无数的人前进,可廿无明在后来遇到了一个弃民。
自神纹诞生时起,神民就严禁与弃民通婚,更何况是维护正统的昊天神教人员。
可是廿无明爱上了这个弃民。
这个犹如垃圾中绽放的白雏菊一样的弃民。
廿无明曾无数次克制自己,却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我愿成为弃民!廿无明还是说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舍弃一切,仅仅是为了一个弃民。
这是神教不容许的事情,也是整个世间都不容许的事情。
然而,廿无明放弃光明使者的身份,剥离神纹,却仍不能保护那朵白雏菊。纵使廿无明跪地祈求,高高在上的神教也毫不在乎地一脚踩碎了这朵白雏菊。
粉碎的白雏菊在黑暗之中消失,却是带着满足的笑。神教也曾承诺她可以恢复廿无明的身份,恢复他的一切,只要她去死。
我多希望没能遇见你,你还是你的光明使者,我还在织布衣,我们擦肩而过,互不相干。现在我走了,你要好好活着。
廿无明顿失光明。
昊天神教没有遵守任何一个诺言,有的只是对廿无明这种叛徒锲而不舍的追杀。
愤怒的杀戮带来了疲倦。
在血泊中坐着的廿无明望着苍穹,逐渐平静下来,他的存在并没有意义。他本想奔赴死亡,却在黑铁城中看到了街道上正在发疯的夜歌。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像。
尘埃之中的白雏菊。
黑暗之中的飞鸟。
廿无明伸出了手,让疯狂平静下来。
在这黑暗的一角,廿无明愿意守护这新的生命。
这个黑暗的时代或许很久,或许会笼罩你的一生,我已经不能再护你前行,从今以后,倘若没有人可以指引你前行,你就要自己向前,在这黑暗之中,你便是自己唯一的光。
除了对神教的东西有所保留,朝叔将能教的都教给了夜歌,夜歌也是朝叔见过的天赋最高的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现在的夜歌其实已经很强,但朝叔还是不放心。恐怕就算夜歌成为了天下第一,朝叔也还是会不放心。
可朝叔愿意相信,相信夜歌可以独自前行。
希望你能做你喜欢的事,不做你不喜欢的事。朝叔艰难地抬起了手,摸了摸夜歌的头。能够遵从自己的意志去做事是莫大的奢望,但朝叔还是这样为夜歌奢望着,因为那是一种不被束缚的幸福。
七年前发现夜歌的时候,朝叔就知道了夜歌身上的秘密,他也猜出了夜歌的身份,但他从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如今他终于可以让这个秘密从自己这里消失。少一个知道秘密的人,对夜歌来说就安全一分。
现在这样的结局或许很不错,夜歌可以在降尘院安心学习,而朝叔可以顺利地死去。并且按照朝叔的预测,神教是不会允许调查他的死,这样也就不会连累到夜歌。
最后,我希望你开心,我的孩子。朝叔微微一笑,摸着夜歌头的手无力地坠落了下去。
朝叔夜歌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心里异常清楚朝叔的死亡,可他还是不能够接受。
见惯了无数死亡,现在任何人的死亡夜歌都可以保持理性,可唯独朝叔跟小豆子两个人他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
廿无明再次回到了那片焦土,他浑身是伤,跌跌撞撞走了很久,最后体力不支倒地,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洁白的雏菊。
你醒了?
看到熟悉这熟悉的面容,廿无明笑了起来
朝叔
夜歌握着朝叔冰凉的手,悲痛万分,常年的习惯却强忍着不去哭泣,所有的情绪都挤压在了胸腔之中,他终于忍不住朝天大吼一声,原本逐渐从夜歌身上消退下的红色再度上涌,成为一股红色的雾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夜歌的心脏在狂跳!
啊!!!
强开霸王八式带来负担爆发,让原本就被悲痛淹没的夜歌昏倒在地。
没有人可以看到夜歌颈后闪耀出了纯粹的金色,只不过这耀眼的金色一闪而过,随即被黑暗淹没。
天下独白将大月镰刀横在肩膀上,坐在屋檐上望着黑漆漆的弃民区。此时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即便没有上药也在迅速地恢复着。
林掩昼站在一旁,挡住了大半个月亮。
廿无明留手了,否则我们两人才有可能杀死他。林掩昼说道。
所以我也没有砍了他的头。天下独白在将大月镰刀放到廿无明脖子上后就拿开了,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意思了。
很明显,廿无明在一心求死,根本就没有出全力。倘若廿无明垂死挣扎,以他半步第三境的实力,天下独白跟林掩昼两人合力也会受伤。
没有这个人头,我们还是不能正式成为黑司理。林掩昼说道。
嘿嘿,这个世上的人头多得是,都可以等我们去收!天下独白望着远处的涌动的人影,咧嘴笑道。
没必要在这里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林掩昼冷漠地说道。
我倒是想杀第三境的熊小山,可他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走吧,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在身,北方要是真的如情报中那样的话,还要联系黑铁城的教徒。
真是麻烦啊!
屋顶下的巡警正乱作一团,手中的煤油灯来回乱晃,大呼小叫之声撞在了一起。毕竟在弃民区发现了一位白银神纹的神民尸体,在黑铁城里算是捅破天的事情了。
屋顶有人!忽然有一名巡警指着天下独白他们回头喊道,但当他再回头的时候,屋顶上已经没有半个人影了。
众人齐齐跑了过来,撞成一团。
在哪呢?在哪呢?
这里刚才明明有人的,怎么突然没有了巡警低声说道,生怕被队长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
全区封禁!不查出凶手,谁也别想出门!警长陈洛愤怒地吼道,都将他那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给甩乱。
天谕院。
通红的火炉上正温着一壶老黄酒。
两个老翁正守在这壶酒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按理说存放着天谕院最高机密《天之卷》的屋子是最要紧的地方,却被这两个老翁当成了酒馆。不过以老翁的角度考虑也就解释得通了,也唯有这个地方才能不受打扰了。
有了酒,下酒的花生米也早已经撒好了盐等着了。
火舌不断地触及酒壶,细密的气泡不断上涌。
两个老翁都在仔细地听着,等待着最佳的温度出现。
突然间,一股刺眼的光亮在《天之卷》上亮起,一个玄奥的图案浮现而出,只不过这个图案一闪即没。
气泡在这一刻到达了预期!
两个老翁同时睁开了眼,却无法将目光放在这壶三十年的老黄酒上,他们两个齐齐转头看向了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天之卷》。
即便都闭着眼睛,两人也都看清楚了那个图案。
年逾八旬的张横渠对那个图案实在是太过了解了,他是为数不多亲历过那件事的人。身为第一帝国天谕院的院长,他见过太多的大风大浪,但都没有那一次事变给他带来的印象深刻。
身为第一帝国大护法之一的叶白眉脸上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回来了。
张横渠回头看向火炉,有些愤愤地说道:他妈的,酒坏了!
叶白眉此时已经无心喝酒。
这么多年来,哪怕尸骨核对了一遍又一遍,也一直有人怀疑甲子事变还有幸存者,毕竟以那个人的能力,足够瞒过帝国的所有人。现在,《天之卷》的反应则证明了那个猜测。
任何人都可以猜测,但所有人都不希望猜测成真。
第一帝国有谁敢让甲子事变再上演一遍?
看着汩汩冒泡的酒壶,张横渠急忙用夹子取下,倒了一杯,立刻品尝起来,咂了三遍嘴,还是觉得少了那么一丝的滋味。
错过了最好的时间,这瓶三十年的老黄酒可算是白费了。换做平时,张横渠早已经烦躁地拍桌子了,可现在明显有一件更烦躁的事情。
叶白眉看着张横渠,等待着。
张横渠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嘴中嚼了起来,说道:回来便回来吧,早晚都要回来的。这么冷的天,只适合在屋子里喝酒,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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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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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