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薇警告我最好放手,说你背后的人我惹不起,有这回事么?”
仇酒儿噗地笑出声,“学姐一直不喜欢你,随口恐吓的话你也信?”
玉冰回想起席薇说话时的神色,浅笑着没有反驳。
‘仇酒儿背后的人’——这是席薇第三次刻意在自己面前提及了;以席薇的性格,这恐怕不是虚言。
可仇酒儿却调皮地勾着玉冰道,“我要是有那么厉害的靠山,怎么我落海的时候都不来救我?我背后的人……怕不是巴不得我死?”
难道酒儿当真不知情?她的师门一直在派人保护她?不应该啊,自己身边高手云集,就算是承天高手也会被寻到蛛丝马迹。
耳垂一痛,玉冰佯怒地垂头看去。
“想什么呢?我背后有人,我还会求老祖派人保护我?”
玉冰也觉得此话有理。
“别想那些莫须有的事了!”仇酒儿收敛笑意,“你抓住那天晚上的刺客了吗?”
玉冰点头。
“死了?”
“海中的刺客只寻到一颗头颅。闯入营帐那位还没死,在宗府大牢里受刑。”
仇酒儿眼神一亮,“我想见见他。”
“咳,大牢阴冷、遍布死怨,你还是别去了。他的供词我拿给你看便是。”
仇酒儿垂着眸低声道,“我不可以去吗?”
“……也不是不可以。”
玉冰果真妥协了!仇酒儿就知道,他这两天对死里逃生的自己是百依百顺!
没一会儿呼邪就扣门进入,单膝跪地听令。
“你去打点一下大牢,我和酒儿要提审碧冤门的珊瑚礁。”
珊瑚礁?好奇怪的代号。
呼邪领命离去,仇酒儿凝望着玉冰的双眼道,“是碧冤门的刺客……你应该查过雇佣刺客的买家了吧?”
这个问题到底是逃不掉!
玉冰心中一紧、喉头发苦,可脸上只是一副沉静凝重的模样。
“海中那人是跨大陆级杀手势力‘七虞塔’的刺客,他和碧冤门的珊瑚礁一样,都是冬州府下的单。”
仇酒儿并无怀疑,“是莫麟姬要求娘家做的?”
“她怀着神祖血脉的子嗣,冬州府不敢忤逆,只能连下两单,力求你必死无疑。可碧冤门只是大陆级势力,碧海大陆又在玉氏商会的管辖之下,所以……”
“所以碧冤门这单,你玉氏也是知晓的?”
不愧是酒儿,正中靶心!
玉冰思量过,太愚蠢的谎话只会暴露马脚,自己的恋人是何等睿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玉冰苦涩道,“第一时间知晓此事的是两位长老,但这两位长老并未将事情禀报给父亲,而是……而是选择帮助冬州府,收买了一名副军团长协同作案。”
大势力内部错综复杂,十尊内更是派系纷纭。圣教内就分为‘圣女派’‘圣子派’‘中立派’三党,仇酒儿深谙其中利害,故而对玉冰的话毫无怀疑。
“酒儿,从前玉氏少主并不是我,而是我大哥玉云渺,如今玉氏内……”
仇酒儿将食指压在玉冰的唇上,轻声道,“你不必向我解释这些。我们在一起,玉氏一定会有人看不惯。你再神通广大也防不住同室操戈,这些我早有预料。我已经向老祖讨了人保命,其他的你以后处理就好。”
感动和愧疚令玉冰完全怔住,他默默抱紧了恋人,凤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酒儿……是如此信任着自己。
可为了留住她,自己不得不帮父亲掩盖罪行。这般罪恶感竟令玉冰产生了一种‘配不上她’的自卑。
反观仇酒儿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她恨透了协助刺客的‘两位长老’,却比谁都清楚自己切不可轻举妄动!
复仇,是为了明天能活得更自在,而不是为了找死!
她敢找玉氏的茬,只会令更多玉氏族人看她不顺眼,只会死得更快!
“主子,仇姑娘,大牢已经打点好了,珊瑚礁被押入‘戊寅十二号’待命。”
温情被打破,仇酒儿迫不及待地将玉冰从坐榻中拉起,两人一同朝大牢走去……
*****
玉氏大牢在宗府南边,仇酒儿几次从碧川山脉归返时都瞧见过,只记得那里十分肃穆、巡卫众多,令人不寒而栗。
仇酒儿跟着玉冰一路畅通无阻,直入牢狱大堂后七拐八拐,又穿过三道传送阵才驻足。
造型诡异的刑具、新旧斑驳的血痕、悄无声息的氛围……仇酒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所以叫你别来。”
说着,肩头落下一方厚重的披风。仇酒儿嘿嘿偷笑,又朝玉冰身边凑了凑。
“仇姑娘,这里面就是谋害您的刺客,他的修为已经被废了,手脚都戴着镣铐,您不必太过紧张。”
呼邪勒令狱卒开门,两人当即踏入。就在珊瑚礁见到玉冰的一瞬,他的身躯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静默
珊瑚礁的背脊紧贴着椅背,强忍颤抖,可在见到仇酒儿的一刹那还是抑制不住神情的惶恐。
仇酒儿若有所思;玉冰命令呼邪来打点,原来是特地将珊瑚礁‘打扮’了一番。这些隔着绷带和衣料都看得见的酷刑伤痕……啧啧。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满足你一个心愿。”
少女清悦的话语并没等来回音,玉冰神色不满,递给呼邪一个眼神。
“啪——”
长鞭甩在珊瑚礁脸上!他顿时大声痛呼起来!
“仇姑娘在等你回话,你聋了吗?!”
“他、他……小少爷不可能放我走!你们要问便问,说这些鬼话骗谁!”
“啪——”
又是一记鞭鸣。
仇酒儿笑了笑,摇着玉冰的袖口道,“你和呼邪先生先出去吧。”
玉冰蹙着眉,半晌无言,而后还是带着呼邪走出了牢房。
反正外面一样听得到。
仇酒儿又朝珊瑚礁笑笑,“我死里逃生,你口中的小少爷对我百依百顺,一两个心愿还是能满足你的,只要你老实回答。”
珊瑚礁没说话。
“你行刺之时都看到什么了?”
温婉的态度给了珊瑚礁勇气,他看了看平静的牢门,嘶哑道,“我看到了什么你会不知道?从我踏入营帐的一瞬间你就醒了吧?还是说你根本就没睡着?”
仇酒儿和气地笑着,“是我在提问前辈呢。”
“哼!我感知到你和小少爷的气息都很平稳,显然都睡着了,我就收敛起息潜入了营帐。可就在我离床边五丈之遥时,我看到你!……你大睁着双眼,牢牢地盯着我看!你的眼睛和赤目鲷一模一样!”
神他妈赤目鲷,谁知道它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仇酒儿无语,柔声道,“前辈能模仿一下吗?”
“模仿!?哈,哈哈——只要我还活着,就学不出那种眼神!像是木偶的琉璃眼,空荡荡的,能倒映出世间一切善恶……”
好家伙,比喻越来越离谱了!仇酒儿听得满脑子迷惑。
“我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想快点结束你性命!谁料你一把掀飞被褥,就在我一刀砍断的间隙,你已经闯出营帐了!”
“前辈足有七阶的修为,竟会把我放走?”
“这话该我问你,你真的只是个职业者么。”
绷带下通红的双目盯得仇酒儿心中一颤,她状若无事地笑了笑。
“我破开营帐,一刀刺向你的眉心,可你丢出一枚戒指,转眼间光风呼啸,我被吹入大营正中,根本无法逃脱!”
说罢,珊瑚礁气喘连连,他不停地摇头,口中不停默念‘放我走’。
仇酒儿内心更加杂乱,她站起身,很久才发话。
“我平安归来,自然愿意满足你的心愿。”
唰——
妖哑凭空出鞘,血光从刀身滑至刀尖。
“你!你?!不是说好放我走吗,让我走,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何时说过放你走了。”仇酒儿抬手,刀刃对准了罪犯的脖颈,“酷刑之下你应当求死不得吧?今天,我就赐你一死。”
刀起刀落,戊寅十二号很快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