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由两个部分构成——灵魂和肉体。有些怪异的生命只由灵魂构成。
无论如何,灵魂是生命必不可缺的。
灵魂的表现形式,就是精神力。
精神力的冲击和灵魂的威压通通会被无效化的生命,那该是怎样一个生命呢?
她应该有无比强大、无比凝实的灵魂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她的精神力天生就那样低微?
还是说她其实根本就只有一个弱小得可怜的灵魂,只是受到神的眷顾,才能免于各种强大灵魂的攻击呢。
仇酒儿在思考;思想仿佛漂浮在海里一样,浮浮沉沉,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到底在想什么,该想什么。
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对了,巴弗灭!巴弗灭消失前的全力一击,强大的灵魂冲击!在那之后她好像没有倒下,就那样失去意识了吗?站着失去了意识?不对,她好像倒下了……她到底倒下了没有?
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动静的大竞技场地下深处,无人知晓的岩石密室。
距离巴弗灭虚影完全消失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这岩石密室中的唯一一样家具——一张平整的松软床铺上,仇酒儿半躺半坐在其上,她的背后靠着几个小软垫,眼睛半开不合。
仇酒儿似乎是清醒的,可是她的眼睛就那么半张着,眨也不眨一下。
对,就如同一副死不瞑目的女尸一样。
密室中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玉冰;另一个是一名老者,年纪应该相当大了,背佝偻着,呈接近九十度弯曲。
老者端详了半晌仇酒儿半开着的眼睛,老脸因困惑堆满了看起来很慈祥的褶皱。
老者伸出手,想要把仇酒儿的眼皮往上面推一推,没想到还碰到仇酒儿的脸,却被玉冰出手阻止了。
“徐公,我来吧。”
修长洁白的手附上仇酒儿的眼,然后轻轻地把她的双眼再推开了一些。
“嗯唔……”
又是良久,被唤作徐公的老者才缓缓开口道,“这位姑娘的眼睛,老夫纵横神陆五百余年也从未见过。神陆之大,我虽不敢说见过所有种族,但也见过良多了……如今我也只能靠最常识的东西来判断这位姑娘的身份了……神陆之上拥有竖瞳的种族,一为龙族,以及和龙族有亲缘关系的部分蛇族与类蛇族,二为猫系生物,猫狐虎中的一部分,三为魔族中的一些种族,像是恶魔或梦魇,再剩下的就是类似鳄类、和一些特别的鸟类。但这其中又包罗太多,就比如蛇族,魔兽中有蛇、蚺、蟒,非魔兽又有蛇人族,魔蛇族,都有不少是竖瞳……”
玉冰没接话,只是和徐公一样一直盯着仇酒儿的眼睛看。
“看这位姑娘的外形,老头子我实在是看不出她是兽人族化形、或是魔族隐藏外形幻化出的人形外表。我听闻有些高位龙族天生就能完美化形成人,要我猜,这姑娘是龙族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过她这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又太、太怪了!我也见过不少龙族,从未有龙族有如此、如此……要是单论感觉,我倒觉得她是魔族的可能性大一些,可是她若真是魔族何必反抗恶魔神?她又是靠什么化形的?……唉,怪事,怪事啊!”
徐公说完分析后,又郑重地唤玉冰道,“二公子。”
玉冰低头应声。
“这位姑娘的事我会回家族禀报老家主,你先不要声张这件事。现在都有谁知道这位姑娘的事?”
玉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仇酒儿昏倒了之后,大斗技台上下大乱,所有人都忙着逃走,只有徐老和几位导师赶了过去查看仇酒儿的情况。他第一时间去接了玉雪霓,发现玉雪霓只是有些灵魂虚弱后就把玉雪霓交给了宁琰,自己则第二时间赶到了仇酒儿身边。
玉冰恭敬地向徐公回话道,“只有徐老和学园的几位导师。”
徐公想了一下;大竞技场的徐老是徐公的孙子,徐家世代为玉氏效力,徐老自然不会多说话,只是那几个导师……
“你等下马上叫人把那几位导师找来,我替你把温伯华叫来,剩下的事就交给温伯华吧,断断不能让他们还记得这件事。”
“等这位姑娘恢复了神智,你不要忘记试探她到底是如何在恶魔神的威压下行动自如的。若是真如我先前和你说的那般,我们玉氏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留住的。如果不是,那就尽力而为吧。”
这时半躺在床上的仇酒儿忽然眨了一下眼。
仇酒儿眼睛的外观在迅速的变化着,瞳孔放大、色彩抽离、瞳纹消散等等……
玉冰和徐公同时紧张地朝着仇酒儿瞧去。
仇酒儿又极其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直到眼睛完全恢复了正常后又轻轻地合上了眼;就此仇酒儿的呼吸也变得正常了许多,就好像一个睡着了的普通姑娘。
徐公松了一口气,撕掉一张传送卷轴离开了。
在徐公离开了,玉冰把仇酒儿的身体放平,让她的头枕在软垫上,然后也无声地离开了。
学园受猩红教派袭击,此事事关重大;玉氏碧玉城本家也派了不少大人物来学园调查,所有学生都被安排在寝室中不许出来。在学园有其他命令下达前,一切授课全停止,静室、银鹿大森林、图书馆等均暂停开放。
玉冰这会儿刚把看到仇酒儿异样的几位导师全部找来,玉氏客卿的八阶君主级秘法师温伯华也马上就位;等一切调查清楚,这些导师都将失去今天一天的记忆。
等玉冰忙完一件接一件的事已经是第二天快天亮的时候了;他差人拿来一些淡粥小菜,再返岩石密室探望仇酒儿。
仇酒儿没有苏醒,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动一下。
玉冰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坐在床边盯着仇酒儿的睡颜瞧,修长的手指在仇酒儿脸上刮了刮,又把她的长发拿在手中把玩。可仇酒儿依旧是没动静,玉冰就倚在床尾睡着了。
玉冰也劳碌了一整夜,猩红教派这次大规模的行动把他搞得身心俱疲,很快地他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可过了没两个时辰,玉冰被惊醒了。
玉冰看不到被子下的仇酒儿到底怎么了,但他感觉仇酒儿的情况似乎不妙,仇酒儿似乎抖得太过厉害了!他一把拉开整个被子,发现仇酒儿就像个小虾米一样不住地颤抖着。她把整个头都压在大腿上,整个身体蜷成了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弯度。
“仇酒儿?!”
仇酒儿的嘴边溢出了一丝鲜血,她的双手扣在了小腿肚子上,十指紧压在绷带上、十道血痕清晰可见。
玉冰脸色一白,拿出一个玉牌子捏碎,然后捉住仇酒儿的双手想要阻止她的自残行为。
仇酒儿一醒来就是痛不欲生的头疼,这几乎让她失去了大半的理智;仇酒儿想坐起来,想往自己头上浇冷水,头疼得让她想撞墙,奈何一起身就是天旋地转,似乎连方向感和控制身体的能力都没了。
渐渐地仇酒儿连意识都失去了。
头疼和当初丹碧寄生的疼根本不是一种痛苦。头疼是真的让人拿它没办法,只剩下寻死的心;仇酒儿无意识地咬着舌头,嘴里都是鲜血的滋味,可这种痛不及头疼的万分之一,双手也无意识地在身上制造伤口,期望身上的痛楚能让头疼不再那般明显,可惜一点效果都没有。
玉冰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用力摇了摇仇酒儿的后背,怎想到仇酒儿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把他吓了一大跳。玉冰这边刚把仇酒儿的双手固定住,另一边却看到仇酒儿又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一时间他慌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温伯华感受到玉冰那边玉牌破碎,马上扔下手边的事往大竞技场地下赶。可他也不知道玉冰到底在哪,只好又去找徐老。徐老这会儿好不容易才能小憩歇息;一来二去地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到温伯华赶到岩石密室时,玉冰好不容易才把仇酒儿给安定好。
要不是仇酒儿这个狂战士气若游丝毫无气力,要么怎么会被玉冰这么简单地固定在怀里!
正是被‘固定’在玉冰怀里了,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怕不是会以为仇酒儿是玉冰的小情人呢。只见玉冰坐在仇酒儿身后,右臂压在仇酒儿的胸口上,按着她的双臂不让她挣扎,左手则是腾出来塞进仇酒儿的嘴里,防止她再咬舌自尽了。
温伯华都惊呆了,他何时见过自家公子这么衣冠不整还面露怜惜地和一个姑娘在床上纠缠。
凤眸怒气十足地朝温伯华一瞪,玉冰急喊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救人!”
温伯华赶忙跑了过来,手中法杖对准仇酒儿的脑门一指;八阶秘法师咏唱咒语的速度是何等的迅速,眨两下眼睛的时间一过,秘法就准备好了。
秘法:内视!
就像大夫给病人诊病前要先把脉一样,内视就是一种用别人的精神力温和地探查他人灵魂世界的方法;内视是可能被抵抗的,但温伯华一个八阶秘法师,自然不考虑会被仇酒儿一个小小四阶抵抗的可能性。
可温伯华万万没想到!
他的精神力已经是温和地不能再温和了!可就是这样,这个现在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竟然把他的精神力瞬间卷走了!精神力像是拍在悬崖上的海浪,轰地一声回卷到他自己的灵魂世界中!
秘法反噬!
温伯华霎时就觉得一头撞到了墙面上,他口鼻溢血,差点没摔倒。
“你对她做什么了?!”
玉冰一声厉喝,他可没空看温伯华怎样了,他只能感受到本平静了许多的仇酒儿突然又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仇酒儿的喉咙里传来近乎绝望的呜咽声,一行清泪从眼角处滑落,看得玉冰又跟着心疼了起来。
温伯华此时也觉得事情不妙,这个姑娘怎么就油盐不进似的呢!一般处在半昏迷状态下的病人,别说是四阶,就算是八九阶也一样不会反抗内视啊!内视也不是什么攻击性秘法,最温和不过了,怎么这姑娘的反应大成这样!
“请公子把姑娘抱好了!”
温伯华连法杖也不用了,把手按在仇酒儿额头上,精神力缓了再缓,一点一滴地往仇酒儿的身体里渗。温伯华也怕仇酒儿有什么隐疾,一不小心再破坏了她的灵魂世界,所以谨慎了再谨慎。若说刚才的精神力是潺潺流水,现在的精神力就是滴水成线,实在不能再温和了。
仇酒儿挣扎得更剧烈了,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撞在玉冰的胸膛上,以玉冰四阶巅峰的修为都快抱不住她了。
精神力在仇酒儿的大脑中转了一圈,可温伯华还是没寻到仇酒儿的灵魂世界的入口;颅内的血肉也顺带着被温伯华仔细检查过了,实在是没看出这位姑娘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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