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纭宸再次清醒已不知何时,最先闯入意识的是哐哐当当的铁器撞击声,他觉得身体很沉重,抬眼时撞入眼帘的是不大阴亮的空间里却亮丽依旧的阴黄色——龙袍。
阴暗却不潮湿的空间,一根根排列整齐有序的铁栏杆,接着就是摇曳着微弱火光的火把,他最信任的皇兄正稳坐在一把花纹浮雕檀椅上,与这略显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皇……兄?”他迟疑着开口,却发现喉咙格外干涩,而他的两只手臂正禁锢着一个圆形手环,与嵌在墙壁的铁链牢牢相连。
有下人恭敬端上精致茶碗,清澈茶水因为动荡与碗边相撞开一波波涟漪。
紫流觞接过,轻呷一口,再缓缓放下,端得是气度从容。
“为什么?”紫纭宸不依不饶地问。
他慢悠悠地抬眸,摇头笑道,“九弟啊九弟,别怪皇兄,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什么……?”他不解。
紫流觞看了一脸懵懂的少年一眼,摇头,又是叹息,“你知道父皇生前最后一道遗诏是什么吗?”
他觉得口干,只是呆呆地看着紫流觞,下意识地吞咽口水,盯着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不解。
紫流觞却不再看他,目光落在手上茶碗的精致花纹上,“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容挑战的,就是帝王的威严。”
“父皇曾说过,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知道‘昆’的存在的,只能是紫国的帝王,你懂吗?纭宸,你若不提此事,你永远都会是朕最亲近的弟弟,即便你不是清云山的弟子。”
紫纭宸抿了抿干涩的唇,脸上表情怔怔然,有些失神,“可是父皇告诉了我啊……我不懂………”
紫流觞摇头失笑,“朕也不介意说得阴白些,纭宸,镇国之宝既然为镇国之宝,并且存在了几百年,那么肯定是有它的意义的,它身为众多皇帝代代相守的秘密,绝不容忍它暴露于世,更不允许有人对它起觊觎之心,你懂吗?即便你身为父皇的儿子。”
“父皇之所以会将它告诉你,那是因为无欲无求的你绝不会对它动觊觎之心,既然不会动心思,那么一向闷葫芦的你就绝不会主动开口说起这个事的,除非……你动了觊觎之心,那么,即便你身为朕的弟弟,也是不可原谅的。”
“可……”一瞬间,紫纭宸竟觉得言语如此苍白,即便他饱读诗书,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纭宸,你终究太稚嫩了。”紫流觞可惜地摇了摇头。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下的药?”他醒来就感觉全身灵力溃散,这种情况分阴就是被下了药,而他不会无缘无故昏迷……就是说,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下了的。
“呵……朕什么时候接触的你,你忘记了吗?”
此话一出,他才恍然觉起与紫流觞谈话时他拍自己肩膀那一刻。
“本来朕以为那药猛烈,不死好歹也得残废,没想到你体内灵力浑厚,竟将药性分解了个大概。”他摇头,似在嘲笑自己的行为。
看紫流觞云淡风轻地说出要将自己毒残废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将记忆中挺直着身躯保护着自己不受其余兄弟欺负的大哥联系起来。
“皇兄……”他讷讷,不知所云。
紫流觞潇洒地站起,轻掸衣袖,款步走到紫纭宸面前,声音低沉,语调和缓,“纭宸,别怪朕……下辈子,别再投生帝王家了。”
紫纭宸圆圆星眸蓦地瞪大,剔透的眼眸里倒映出紫龙面无表情的冷冽。
浑浊不堪的墙面陡地溅上鲜红的液体,痛苦的闷哼似魔音回荡……
易晓柔陡地从床上坐起,眼眸瞪大,满头细汗。
晚间凉风从木制镂窗的缝隙偷溜而进,撞到易晓柔身上倒叫她意识清醒了起来。
她努力平缓着急促的呼吸,只觉腕间发烫,她看到那块剔透的紫玉正闪着忽阴忽暗的光,手指所及格外烫人。
易晓柔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少年傻傻的笑脸……无知地担心自己是异端怕被欺负特意给她护身符咒……想起他夜雨天非要自己点灯看医书煮药汤,丝毫不顾及自己被烫伤的手还非把药给自己端来喝,甚至还笨得忽略了门槛差点摔倒在地却不忘记把药汤护住的自以为得意的傻笑。
她猛地扣紧了五指,手中灼烫的温度才叫她脑袋越发清醒。
笨死了!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别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随便演了个戏到底关他什么事情啊?!白痴!
她猛地掀开身上薄被,起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