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林在院子里嘶声力竭多久,拖拖儿便在屋子里坐了多久,不论是做何感想,便是心中如何,拖拖儿却也有不得半分的心软。
布林不仅仅是布林,更是他母亲离世之后护着他长大的叔叔。拖拖儿或许能对他的父汗心狠,然于布林,拖拖儿却是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
他的母亲有多得宠,其离世之后,他的日子便有多艰难。与其眼中他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隶子,那里配得上贺兰氏的高贵的血脉,那里能尊享王子之尊,那里能拥有大金的聚宝盆――北艳山。
拖拖儿永远记得,他的母亲离世那一日的场景,他的父汗远在鎏金城,他的母亲却是连一副像样点的棺材也没有,那个矜贵,美貌的女子就这样凄凉的躺在一床破草席上,没有半分的尊贵,只有任人凌辱的屈辱。
不过一夜的时间,北艳山从山脚屠戮至山顶,除了小部分的人,躲过了那一场杀戮,余者不过是北艳山上灿若朝霞的漫山花草的花肥罢了。
拖拖儿有时却是忍不住的冷笑,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那个女人,因着某种扭曲的心性,舍不得将他一刀给杀了。
她想要将他所有的骄傲都折辱尽尘埃里,他的母亲已经离世,便是有在多的仇与怨,除了那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便是她有通天的本领,却也无可奈何。
他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他幼时与他的母亲生的极为相似,一张相似的脸,足够叫那个恶毒的女人发疯。
拖拖儿有时忍不住的揣测,那个美丽的女子是不是早已经猜到了她最后的结局,故而自从鎏金城流放至北艳山,他便是一身的女儿打扮。
素来疼爱他的母亲,此生唯独两件事不曾应过他,一件便是一身女儿装的打扮,另一件便是答应他,好好的伴他长大,不抛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自母亲离世之后,拖拖儿日日夜夜的想不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善良美丽的女子,为何要将他留在这人间地狱。
在这日日夜夜的煎熬里,或许他却也将这个命中最重要的人遗忘。
只,为人父母之后,拖拖儿方才明白她的心意,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便是他如今在地狱行走,一个不小心,便是挫骨扬灰,但是他还是舍不得他的阿米尔和温多娜舍一丁点的苦,便是受苦,却也不愿,他们随他一道丧命。
或许,大周的天子自以为,拿住了他的软肋,大周的合浦县主比大金没有封号的郡主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至少她性命无忧。
这大好的山河,他们却是都尚未来得及好好的看上几眼,如何舍得他们将命丢在这肮脏的鎏金城里。
胭脂城也好,大周的京城也罢,却也是他们最后的性命之地,至于他,拖拖儿冷冷的笑了起来。
自是要亲手送那些人间恶鬼下地狱,他的母亲丧于其手,其妻,其子,若不是,若不是,只怕却也早早的丢了性命,那里还能是如今的儿女双全?
便是如此,却也是妻离子散,明明是世间最亲的人,却是离心离德,形同陌路。想来,那小子却是连形同陌路却也不是,应是视他为仇人方才是。
布林一直守在院子里,直至月上中天,却也未曾离开过院子半步,拖拖儿心中既是无奈,却也伤心。
到底心中尚有些许的温情,拖拖儿却也舍不得他受苦,便是他未曾吐露过半句,这一年多的时间。
他去了那里,拖拖儿却是在清楚不过,他去了那里,皑皑的天山,却不是如此好去的。
只怕是一身都落下了病,只是他却是太过执着,执着与他的王。
拖拖儿乘着月色,径直吩咐阿不花,两人弄晕了带回去。
因着用了**,一时之间,布林却也难以清醒过来。布林自以为将自己的心思藏的很深,只是却是逃不过自幼一手养大的孩子的利眼。
他的王在他的心中重过一切同样那人却是胜过他的王千百倍,拖拖儿在乎的人,在那场屠杀里,早已经没剩下了多少,便是这些年,却也不过是寥寥无几。
走一个少一个,拖拖儿舍不得,舍不得,想来北艳山,他却是不会拒绝的。
拖拖儿将人送往北艳山,索性将人给软禁在了北艳山。
这鎏金城,在不需要他这样的忠仆,他一生戎马的父汗,却也只会在这冬雪渐消的春日里,结束他这炫彩的一身。
他留给他们的,只有无止境的杀戮和愁怨,却也不该在活受罪,君不曾见,他最宠爱的女人,早已经一个个的背叛了他,便是最信任的心腹却也早已投靠了他人。
至于,他们这些儿子女儿,草原信奉的一直都是肉弱强食,父父子子,一代一代又一代,却不皆是如此?
君孟的病情越发的严重起来,周灵素却是束手无策,一天天的绝望,却不敢露出分毫来。
便是承平帝派的人太医到了云中,却也没有多少的好转,周灵素却是忍不住的烦闷,便是其言,她腹中的胎儿,周灵素却也是半句也听不进去。
若不是君言从军中赶来,说不得周灵素便是将人乱棍打出,却也不是不可能。
君言心下心疼,却也无可奈何,他那里不知道妻子的心思,他如何不担忧幼弟的病情,只可惜他却是半点办法也无。
便是舍在他们的身边却也不能,君言手下的动作越发的阴狠起来,为了他的阿素和他们的孩子,君言本不想做那些事,只盼着多积些阴德,此生能多陪陪她,不不至抱憾终身。
如今却是顾不得这许多,君言只想早早结束这场谋局,天涯海角也好,还是其他,他只想陪在他们的身边,寻得良医,治好幼弟身上的怪病,至于其他则是无所谓。
拖拖儿收到那像雪花一样的秘信,却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出了苦涩,却是不得按着那人的法子来,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