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昭华宫的偏殿灯火通明。
主宫里的程贵妃睡得不踏实,很不高兴摔开帘子,“大半夜的,吵吵嚷嚷干什么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侍寝卖弄风骚了?”
贴身宫女连忙扶住她的小臂,“娘娘,慎言!”
“那位,可是掌印特意关照的。”
程贵妃恼怒推开人,“是掌印关照的又怎么的?不过一个阉狗,他还想爬到本宫的头上来?本宫身为贵妃,协理后宫,连骂个不懂规矩的贵人都不成了?”
贴身宫女目光露出一丝恐惧,她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程贵妃发了一通火气,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她面露懊恼,又拉不
贴身宫女却睡不着。
贵妃娘娘明面上协理后宫,有副后的头衔,但跟她过来的都清楚知道,贵妃娘娘是掌印一手推上去的,否则一个最低等的淑女在千娇百媚中怎么杀出重围?
前些日子,贵妃娘娘在吟泉宫受了气,明里暗里都讽刺她是狗仗人势,说什么有的人高高在上,表面是娘娘,夜里却被太监狎玩,这可就捅到贵妃的心窝子了。
贵妃娘娘最不该的,就是吃了吟泉宫这一招挑拨离间门,回去冲着掌印发了脾气,竟将一盘百事大吉盒儿摔在掌印的身上,果子溅得四处都是。
当时阖宫上下,都是一片死寂。
大家都预感到了自己的身首异处,惧怕不已。
但掌印只是笑笑,他弯下腰,随手捡起一枚桂圆,那白缎似的指尖优雅掐开了壳儿,“贵妃娘娘实属多虑了,咱家都被阉得干干净净了,还能动什么念头?便是再妙曼绝色的女体,到了咱家面前,也只有剥皮的去处,除了死得痛苦些,倒不必担心会被一个死太监如何狎玩。”
天光照着秾丽年轻的容颜。
掌印微微低首,玲珑白皙的下颌陷在华贵蓬软的白狐披领里,仿佛画卷里的锦衣华裘的公子,然而他涂着沉檀色的唇脂,敷着苍白的粉,妖异悍戾,不带一丝活人的气息。
“再说,咱家的嘴也挑着呢,从不喝脏水的,这一点贵妃娘娘大可放心。”
贵妃娘娘被羞辱得浑身发颤,说不出一句话。
掌印走后,又派小太监送来一件东西,昭华宫更惊惧了,害怕里头是一颗碎裂的人头。
——血衣督主是做得出来的。
在贵妃娘娘的重赏之下,小太监咽着口水,掀开了那百事大吉盒儿,里头不是头颅,也不是断手断脚,而是一颗颗粉润小珠子。这是宫内最受追捧的藕花丸,由太医院磨制,药材珍贵难寻,每年也只有一百六十五颗,为了这枚藕花丸,宫妃们明争暗斗,还闹出了一起人命。
盖因为这藕花丸有个俗名,叫养器丸。
那些年纪大的宫妃,对这个更为看重。
但对于尚且年轻的贵妃来说,藕花丸无疑就是掌印在扇她的脸。
正如她们害怕的那样,贵妃娘娘被天子撤了牌子,理由是房事不净,邪秽污浊,需要一段时间门来养好身器。宫婢们脸都白了,那百事大吉盒儿里是半年份例的藕花丸!
这意味着什么?
——贵妃娘娘在这半年之中无法侍寝!
更雪上加霜的是,春闱之时也会进行秀女大选。
到时候新人入宫,容貌娇嫩,身怀名器,她们昭华宫还有出头之日?昭华宫众人自然是不甘心的,他们出了各种主意,让贵妃娘娘讨天子的欢心,重新挂回牌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何为一手遮天。
掌印不让见的人,贵妃是一面也见不了,若不是还有个副后职责,恐怕她们昭华宫跟冷宫也差不多了。
昭华宫众人又怨又怕,只得老老实实等着半年过去。
后来,她们又听说掌印给十位姑娘下了聘,其中有一位就夺得了品贵人的品阶,住进了昭华宫的偏殿。她们经过一番敲打,哪里还敢对掌印的人有意见,都当一尊大佛供着呢!也是这个新人懂事,平日都是安安分分请安,碟子里的糕点干果,就她吃得最多!
浑不像来争宠的,倒像是来看戏嗑瓜子的!
昭华宫冷眼瞧着新人的小肚皮吃得肥润起来,都不给她提醒,换成了更油腻长肉的美味吃食。
——天子就喜欢纤瘦的袅袅柳腰!
新人非要贪嘴吃的,掌印也不能怪罪到她们头上吧?
昭华宫众人正为自己暗暗出了一口恶气而松快不已,转眼那新人又被抬进了万岁爷的寝宫,可不得让她们抓心挠腮的?
也因此贵妃娘娘心胸不畅,骂上那一句。
可是啊,我的娘娘,你骂什么不成,非要扯到阉狗之事,您吃的教训还不够吗?那就是一个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权阉!张掌印在宫内外遍布耳目,若真是教这睚眦必报的主儿听了去,她们昭华宫还有活路?
贴身宫女心里暗暗发苦,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去了,就贵妃娘娘这张嘴,她再跟着焉有命在?
此时,偏殿里的御医也有些脸色发苦。
司礼监掌印亲自请人,最高长官的院使都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进了偏殿。
然而这位贵人,脸色红润,身体康健,粉粉嫩嫩的,好似刚出窝的小猪仔,哪里像是被掌印踹得半死不活的样子?
哦,她眼里含了两泡泪水,特别真诚的,成功骗过了没诊脉的御医随从。
司礼监掌印满脸不虞,“贵人如何了?您尽管说,咱家一力承担。”
般弱双眼水汪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模样。
老可怜了。
御医们都很同情,听说这位万贵人侍寝,不知怎么惹怒了天子,又被护主的心腹太监张夙生踹了一脚狠的,直接滚到了阶后的柱子,当场昏迷过去,虽然贵人身上没有一丝血迹,但他们一致认为,般弱这个小受气包是被掌印恐吓过的,早就换洗血衣了!
后宫不好混啊,他们默默地想。
王院使擦了擦汗,“这个,这个,贵人并未——”
他还没说完,般弱就锤着心口,一副即将四脚朝天的样子。
王院使:“……”
王院使:“贵人受了点内伤,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心阳亏损,伤及肺腑,需要养上些时日。”
般弱:牛逼了我医哥!这都给您扯出来了!
王院使:过奖,过奖,老夫献丑了。
俩人眼神交流,张夙生看得清晰。
他淡声道,“既然如此,那便给贵人开一些复元的药方子罢,另外贵人身体不适,再多上几副藕花丸,那药钱就从咱家这边出。”
王院使瞬懂,天子看着年轻,在□□上颇为暴虐,最初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住手劲,生生鞭死了几名淑女,好在她们身家不显,家人得了一笔丰厚的安葬费,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没闹起什么风浪。
待张夙生做了秉笔太监,一并接过调/教宫妃的事情,天子愈发食髓知味,再也没有弄出过人命了。
这也是为什么司礼监掌印能接手秀女大选的原因。
天子非常受用张夙生送上来的美人儿。
“藕花丸?甜的?”般弱闹了一顿,肚子又馋了,“好吃吗?”
话音刚落,殿中鸦雀无声。
般弱的贴身宫女满脸通红,恨不得将头埋在领子里。
都,都怪她们,注意力都被贵人带偏了,不是在喂松花蛋吃就是在喂贵人吃的路上,竟忘记将这些私密告诉贵人了!
“好吃的。”
掌印拢着腕间门的迦南香镶金栗佛珠,两袖荡漾着殷红如血的欢海,他眼底亦是诡谲厉艳,带着一种哄小孩子的乖甜,“咱家会好好喂贵人吃的,贵人早日康健,咱家也好早日向万岁爷交差。”
御医们低头不敢吭声,宫女们更是死死咬住牙齿。
太医院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开。
檐廊挂着宫灯,穗子在风中摆动,御医们不疾不徐地走着,有的新当差的,想要活跃气氛,就说,“我没进宫之前,外人都传掌印青面獠牙,没想到是个这么俊俏的郎君。”
说着说着,新人看相观病的毛病又犯了,“掌印两颊发红,额有虚汗,想必是热淫于内……”
“不对吧?掌印感染的是风寒!”“……你们错了,我同陈大人联手诊治,掌印是吃错了东西,导致腹泻脱力,啧,御厨是不想要自己饭碗了吗。”
他们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争论不休,最后一致看向他们的长官。
“院使大人,您怎么看?我们谁说得对?”
王院使:“……”
老夫说个屁。
掌印脸颊发红,分明是犯了炽烈桃花,至于额角虚汗如珠滚落,这卖力程度还用说的吗?一群不懂荤菜的雏儿!
王院使转头又想,也不怪他们不敢联想到那个方面,剥皮督主声名远扬,要不是豁出一切的女人,谁敢爬上他那淌满血水的牙床?
他语重心长地说,“日后昭华宫偏殿若有传唤,你们都仔细当差,别轻慢了贵人!”
司礼监掌印亲手捧出了一个宠冠后宫的贵妃,难免他不会捧出一个小皇后。
御医们不解其意,但跟着老王混就有肉吃,还有美酒喝,纷纷答应下来。
般弱等御医天团走后,立刻不装了,双肩瘫了下去,冲着张夙生说,“六哥,我饿了!我要吃席!”
她又嘟囔着,“贵妃娘娘也真是的,说什么我炸臭豆腐熏着她了,非要查封我的小厨房!她有本事封,就不要端走我所有的臭豆腐啊!”
张夙生可疑沉默片刻。
最终般弱的小厨房成功生了火,还拨过来两个掌勺的,给般弱做了一顿开胃的包儿饭。
当菜肴一道道摆开,小太监们正要上手给般弱包菜团子,被掌印一个冰冻尺的眼神逼退。
只见六哥攘起了蟒服绣襕,双手落入铜盆温水中,随后又用帕子擦拭水珠,般弱很想咬他一口,等他讲究过来,她坟头草都尺高了!
六哥掌心托起一片翡翠白叶,均匀涂抹上蒜泥和大酱,又舀了一团晶莹剔透的米饭,整齐夹入数片肥瘦相宜的红肉,再淋点豆腐松跟鸡蛋细丝,撒上灵魂的小葱花,双掌合拢,将满满的料包裹起来。
般弱给急得的呀,伸出脑袋就是一咬,还咬到了对方的手指。
“馋猫儿,慢点吃六哥。”
他温声笑语。
宫婢们:“……?!”
她们希望自己消失,就现在!
般弱这一顿吃得不算满足,她才吃了五个包儿饭,六哥就把饭席撤下去了,说什么夜间门吃多了容易积食,又给她奉上了一碗消食茶。
般弱喝得甘甘苦苦的,觉得自己还能干上几盘甜糕。
但太监哥哥心太硬,显然不会同意她这种离谱的请求,她现在殿里一块点心都看不见!她混得别提多惨了!
般弱就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药上。
她舔了舔唇,说自己想吃藕花丸。
这么仙气飘飘的名字,应该是用荷花荷叶做的小甜果吧?
六哥奉茶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的脸庞被烛火燃着,仿佛殿外的和玺彩画般,色艳而浓,声音放得愈发轻了,凉丝丝的,能钻进人的心缝里,“你要吃么?万一吃太饱了怎么办呢?”
般弱狗腿不已,“那就六哥揉揉,揉揉就消食了!”
六哥喉头生涩,又蔓延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甜津,然而他一看她,那么天真无邪的脸盘子,脸颊软乎乎的,像甜元宵。她全然信任他这个哥哥,他却仗着她不懂,肆意欺负她。
张涧月,你可真卑鄙龌龊。
般弱还等着投喂呢,这人的玉手就越过了烛影,揉着她的脑袋与发髻。
“下次。”
他说,“等你有了准备,下次再吃罢。”
般弱心说吃个甜果子,还要有心理准备吗?她倒要康康是什么金贵玩意儿。
“我就吃一颗,绝不贪嘴!”
般弱如此保证。
六哥本想放过这个时而聪明时而笨到家的小王八,既然她都主动要求了……
他含笑道,“好,就吃一颗。”
藕花丸放在青花小瓷瓶里,他倒了一颗出来,粉润莹亮,像一颗粉色小珍珠,般弱有点失望,“就这么小点儿?”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他奇异看她一眼,牵起唇颊,皮相艳得惊心动魄。
般弱正要拿走吃掉,六哥阻止了她,温温柔柔的,“肉肉,不是这样吃的,六哥教你。”
那赏心悦目的玉手将她的脚踝轻轻掰开。
般弱:“?”
随后他撩开她的层层叠叠的裙腰。
般弱:“??”
等等,这是要干什么?
她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藕花丸的作用,吓得双脚直蹬,狠狠踹在六哥的清瘦胸膛上,他低头咳了一声,不见丝毫恼怒,脸上笑容愈发浓郁,假装苦恼,“肉肉这是怎么了?不是你吵着闹着要吃的么?”
“我我我我不吃了!”绿茶吓得结巴。
她单知道宫里都是变态人,太监更是变态里的极品,但她万万没想到,还能离谱到这个份上的!
般弱后悔招惹抖s了。
早知这样,她还不如调/教下抖天子!
“没事的,你闭一闭眼就过去了。”
他欺身而上,气息愉悦。
般弱被他逼到罗汉床的角落,实在退无可退,只好使出她的小哭包技能,泪珠子颗颗坠落,“还说什么都给我呢,你又欺负我!”
她哭到岔气,也没见有人来哄她,偷偷睁开眼缝,对方盘着腿,单手支着额,手腕佛珠下荡开一抹金丝绿,饶有兴致看着她哭。
“不哭了?”
般弱:“……”
混蛋,他是在看杂耍吗,她气都气饱了!
六哥笑了笑,转头将那一颗价值千金的藕花丸丢进玉壶春瓶里,咚的一声,清脆无比。
“过来。”
般弱不肯应他。
他就拆开双腿,像爬行的蛇,慢慢地,朝着她膝行而来。
般弱却有种头皮发麻想要尖叫的冲动,这种阴暗的爬行,与其说是蛇,更像某种蠕动的虫类,让她从富贵华丽的宫殿瞬间门沦落到末日求生的现场,般弱伸腿就想跳下罗汉床,他已经跪着爬到她的身边,双臂一伸,将这块不老实的五花肉抱个满怀。
他跪着,低着头,满是虔诚和爱惜,将她的眼泪一滴不剩吞进肚子里。
甜得他扭曲想死。
想变成她的牙齿,她的小肠,她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跟她永不分离。
六哥伏在般弱的耳朵,轻轻柔柔地说,“哥哥渴了,怎么办呢?”
般弱被他挠得耳根痒痒,“……我给你倒水,还有茶水呢要不要?”
“不要,那不够甜。”
他语气略带蛊惑,“肉肉去沐浴好不好,哥哥想喝你的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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