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馗大妖镇压之地,正是在杀戮之塔的底部。
看着从远处荒原一直蔓延到此处的深沟,这如龙馗九道的地标一样的所在,竟然只是剑痕。
处于深沟的底部,李十全除了惊异这一剑之威外,更是若有所思。不知当年天妖魏无极那一剑是什么心情,昆仑山修行三十载,若再隐忍下去,那昆仑仙门掌教之位好像也是唾手可得之物。
可就在执掌九派联军,人族势力最强,自身风光无限之时。他突然叛出龙馗堡,反将出来后,诛仙剑随手一剑之威,便毁了他曾经九十九胜,并以杀戮真意成就天道筑基而扬名天下之处。
就在李十全缅怀当年天妖魏无极那一往无前却又睥睨天下的豪情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走!”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因带着帷帽,薄纱敷面的看不清长相,但自从被范万年硬塞进队伍,就一直冷冰冰且生人勿进的样子。要不是小娘皮掌握着盛京派所知的试炼之地地图,李十全早就忍不住开骂了。
被人打断了思绪,李十全把嘴一撇,他耸了耸肩膀,无奈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干脆让开了道路。
青衣女子冷哼了一声,也不客气,径自走了过去。身后跟着身背巨剑龟壳的李十全,公孙梓庸和黑色獒犬‘赔钱货’,这三人一犬在这小道上竟也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来。
越是前行,李十全越是疑惑起来,他本以为这试炼之行是隐秘的事情,但随着向塔低走去,这路上的人竟越聚越多,本该独占的好处如此轻易的拿了出来,也不知道这血煞战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到了杀戮之塔最下面的禁制,剑痕就终与此处。巨大的石柱横七竖八的倒落了一片,而最深处,那黑色巨石所成的拱门,已经被砍倒了半边,就只剩下孤零零一半弧形的门户,还稳稳的扎在了一座黑色的巨型石台之上。
不见九大门派,八部妖众人手。此时此地,周围聚集来的竟然都是些垣外的小门派中人和一些荒原上薄有恶名的散修。
人魔妖兽各族皆有,但总体上来看,还是那人族最多,林林总总的足有上百人,就这样三人一堆五人一组的四散着站着,也就是这平台足够宽阔,才轻轻松松的容下几十组人马还不嫌拥挤。
躲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李十全这才对青衣女子道:“那个……到了里面,我们要在哪里集合?”
他这是为了看一看地图,好方便让公孙老狐狸再计划计划。
“血泽山,徬天血窑,龙馗血座。你尽量跟上。”说了三个地名后,青衣女子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玉简丢了过去,如颁布任务一样。
李十全已经有了气感,玉简一贴额头,其内的信息已经映入脑海,正是一幅拓印的地图和简单的说明。
看了看地图,李十全不由又在心中吐槽起前人来,这等制图之人,简直毫无规范培训。没有比例尺,没有坐标点就不说了,整幅地图虽经过多次整补,但底子竟还是最初的那个,真如涂鸦一般,随随便便的画了一片山山水水的草图。
好在,还能确实标了些地名。其中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前人的经验说明,林林总总的有一大堆,如那些重要标点,有何等好处,有何种凶险妖物,还是有详细的介绍的。
“三百年前的情报。”没理会青衣女子所言,李十全反而把玉简递给了公孙梓庸。比起青衣女子不靠谱的任务,他显然更相信老狐狸的判断。
公孙梓庸已经练气圆满的修为,玉简只是握在手中,就已经读取了全部的情况,瞬间了然,而后才缓缓道:“总比没有强。按照此简的说法。这最终的龙馗血座上有当年谪仙青莲太白的剑阵禁制,会自动杀灭筑基期以上的妖物。只是不知道,被破了门户,又过了三百年的时间,这剑阵禁制是否还能运行。”
又再仔细观看了一阵地图后,才对青衣女子小心提议道:“去北方血泽山必经血岩谷,此位置四方通顺,无论落到何地都好找寻,诸葛道友,不若我们就在此地集合。”
公孙梓庸人老持重,与李十全的执拗不同,他显得无比合作不说,还早早就表了决心,确定了青衣女子的核心地位,至于这诸葛珩玉为什么来,去做什么,自是不会多嘴多问。
和对李十全互相看不对眼不同,诸葛珩玉对于很配合老修士还是有点尊重的,沉吟了半晌后道:“一天,我会在此处等十二个时辰。”
好像你一定就能先到一样。李十全心中吐槽道。
对于这等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女人,以前他见得多了,天然间就有种排斥。不过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再蠢得去做什么口舌之争。也不多话,干脆自顾自的和老修士商量起其中的细节和预案,防备万一。
至于一路死跟着他的獒妖,他觉得若是有缘分,大概率是会再碰面的,若是不能,那只是说明缘分太浅。毕竟他目前的资源太少,虽说这能吃的赔钱货一看就知道是潜力不错,但要想养起来,恐怕要的资源不会太少,干脆让其先自生自灭着,等有机会了再说其他。
就在他们敲定细节的时候,从试炼之塔上层缓缓落下了一方石阵,在距离巨大石台的三丈左右高度停了下来。
石阵之上,落了一排九张高桌,正是龙馗九道九家管事之人坐在其后。最中间的一张,是这杀戮之塔的主人,此间的魔裔掌座赤焰皓。
淡黑肤色,赤发赤须,一双头角如短剑一般从赤发中立起,一双黑红色的眼睛,如电一般闪耀着血红色的光芒。
除了魔裔九幽渊这一支,左手边的是妖魔另外四道人马,百蛮山、七杀派、血涛门,这三派本就是与长垣接壤的三部,每次妖魔之乱,都是军中主力。反倒是天妖獬豸虽然势力日盛,立场却越来越中立。也就是这个态度,其门下才能做天下的生意,不说在垣外的地界,就算垣内,这只赚一分利的商人也是逐步渗透到了各地各处。
在右手边,自然是人仙四道,昆仑山、青莲剑派、盛京派,此本为垣内上三强,在龙馗立足自然是势力的原因。反观那神裔登仙台,大多时间都是超然世外之身。可每有天下倾覆之情,必然会出现那几位力挽狂澜之辈。这等底蕴深厚,自然让人不容小觑。
在长桌的两侧,正是此次试炼的主角们,左右分两派各自站好,都有百人之数。其中在妖族这边队伍里,就有李十全曾见过的魔裔女子秋黛,她旁边还有同样装扮的五人组存在,这应该就是那血煞队的核心成员了。
石阵落定。看着下面聚集的人马,魔裔掌座赤焰皓对着右手边‘桀桀’一笑道:“太鸢道友,你看如何,在此人间族裔已经远超当日约定之数了吧。”
青莲剑派修士本就如无鞘之剑一样锋芒毕露,怀抱一柄长剑的他身着一身简单的白袍,对面赤焰皓的挑衅,剑修太鸢面无表情道:“时辰一到,我自会请出师祖长剑开启门户。”
“好!我们拭目以待。”显然心情大好赤焰皓抚掌大笑道。
与龙馗大妖之首相连的秘境被一剑之威伤了元气,又已封闭三百年,纵然魔裔之大能有办法强行打开此处禁制,但恐怕也会毁了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通道。
无奈之下,只能私下里联络当年封闭此间又布下禁制的青莲剑派,以求再次稳定通道。
可那青莲剑派本虽是九派中杀伐最重一门,但历来就入门苛刻,人丁单薄。和魔裔打交道这种事情,自然不是那一颗剑心能应付的,同为九道之一的盛京昆仑两派,很自然也就第一时间知道了这秘境从开的秘辛。
既然秘密不再是秘密,以龙馗九道被人渗透如筛子一样的情况,那八部九派也就都收到了消息。
在獬豸门下百业坊立下约定规矩,两方干脆就大张旗鼓的搞起了联合开发。原本约定,一个人族名额必然应对一个妖族名额。
可以预见,在如此规则之下,那魔裔必然会大肆网罗荒原上人族散修入场。但九派似乎毫不在意,大概是因这修炼秘境,是他们曾经营过三百年的所在。尤其有那青莲太白的禁制剑阵存在,若是它还能转运,那人族修士简直就是有了必胜的资本,就算放再多妖物进去,也不过是些不敢随意突破的对手罢了。
不过这三百年过去了,其中种种又是何人可以预见的。谁又知道,放这些荒原上修士进去,到底会成了谁的噩梦。
看人员已经到齐,狮脸蓝鬃独角人身的獬豸掌座马上点头授意,身后一山羊胡须老者马上前出到石阵边缘道:“巳时阵开,待台上人等俱入阵后,你等方可进入。除中央龙馗血座范围不可杀戮外,其余生死自负。三十日后日正午时,血座再开,带有令牌者可从通道回转,记十二个时辰,失期者勿论,好自为之。”
这……什么试炼之境难道不是该大家一起打怪寻宝寻找机缘筑基吗,怎么一上来就最高难度,这大逃杀规则是你这商人出身者该定的规矩吗?但看到周围之人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李十全不由得惊异了。
看到李十全有点吃惊的表情,公孙梓庸解释道:“长垣内外两家,本就是一见面就要分出生死的大仇,如我等龙馗道上,才算是一个例外。试炼之地又无人监管,无论定什么规矩,恐怕最后都是这个结果。”
“那老头你还来?”李十全好奇道。这公孙梓庸本来在龙馗当教习来讨生活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勇猛精进起来了。
“我有种感觉。能在这龙馗枯守二十年,其实就是在等你出现。”老狐狸突然眼中精光一闪道。
“你这老头,要不要这么恶心?”
就在李十全做干呕状的时候,这巳时已到。
青莲太鸢也不犹豫,站起身来,怀中长剑一闪,一道寒光便刺入残破黑色拱门之后的虚空。就如同刺入了一个隐形的怪物身体之中一样,红色的鲜血从那伤口之中汹涌流出,随着鲜血流出,那破口处却越来越大,除了铺满了地面的血渍,一条带着猩红热气的传送门竟在残破的黑色拱门处张了开来。
“哈哈,还不快走!!”看到门户竟然真的打开后,赤焰皓哈哈一笑,抬手一指道。
在秋黛身边,是一个倒背着血红长剑的消瘦男子,紫肤黑发白瞳短角,额头之上还有一丛扭曲的血管如伞状直入鬓中。就在众人看着那血色传送门还在犹豫之时,他便当先一跃而起,没有丝毫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竟被一个魔裔抢了先机,人族这边一片哗然。那依然是一袭青衣怀抱道剑的叶天然不由得嗤笑了一下,本不想太出风头的他朝周围众人拱了拱手,而后才飘逸一冲,大袖展展的飞了进去。
有这两人带头,其他人自是跃跃欲试。一边一个的都纷纷走进了传送阵中。那魔裔女子秋黛竟自落在了石阵之上最后一名,临到她时,还不忘朝躲在角落里的李十全挥了挥手,这才带着春意跃入阵中。
散修们在都等着。秋黛这一意外的举动,无疑让李十全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无奈的天狗道人李十全只能暗骂了一句妖精害人,见众人都在看他,他干脆从背后取下了那足有一人之高的巨剑,大刺刺的往地上一插,十足十的摆了一个就是我,你要怎样的酷霸姿势。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感觉已经出够风头的李十全嘿嘿一笑,这才扛起巨剑,带着黑狗和公孙梓庸,朝着入口阔步而行。
等到了飘出血腥热浪的传送门口,他也不犹豫,抬起一脚把跟在身边摇着尾巴的黑狗先踹了进去,这才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那浓浓的血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