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我怒视姜雨正,他没有点我的哑穴。
首座尝试自解穴道,古灯长老单手立掌,另一只手搭在首座的肩上。古灯长老轻叹一声,愁容满面,“无尘,她一脚还踏在世俗中,这一次就让她自己斩断世俗的羁绊吧。”
“你怎如此狠心?”无尘唇齿微颤:“她是我无尘的配元,你可记住?”
“阿弥陀佛!”古灯长老没有正面回答。
那一瞬间,我挺恨古灯长老,他是无尘的父亲,按理来说就是我的公公,为何帮姜家那帮人,却不肯对我舍半分慈悲?
“十多年前,你不觉得本座为你犯下的错背负了太多吗?”首座愠怒:“现在放开本座,也许还有一丝机会可以选择原谅你。”
“三位长老,空禅自知罪孽深重,多年前早已有意离开佛门,只是长老们迟迟不允。”空禅深呼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请长老们恩允空禅离开,空禅就在此刻斩断佛缘,只望以俗人身份站在清心姑娘那边。”
“空禅!”首座低声喝斥:“本座的配元方天瑶虽法号清心,可也轮不到你直呼法名。”
首座闭目整理思路,他长呼一口气,低声道:“想离开山河寺?你想得美!没有本座的允许,你就是死也得葬在山河寺。”
他们互相争吵着,嘴上谁也不肯服软。平常的日子里,发生争吵的情况,我肯定会两巴掌轻轻扇在他们各自身上,然后对两位大佬认错,讲笑话,直到他们开口大笑。
今天,我连自己都哄不乖,还怎么顾及他们。
“动手!”姜雨正低声威胁方艺歆,全然不顾首座满嘴的威胁。
她拉住我的右手,握紧匕首,深呼一口气,连续默念着“对不起”,迟迟不敢抬头看我。
与我而言,如果姜家老太太能遵守她的承诺让方艺歆成为嫡妻,那我也算牺牲得有价值了吧。到那时,她应该可以保护好自己了。
“喂!”她被我的声音惊吓到,抬头四目相对时,满脸泪痕。
我笑了笑,逞强道:“别扎歪了啊,嗯......扎歪了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她的脸憋得通红,努力憋住眼泪,颤手掀起我的衣袖,崩溃嚎叫了一声,朝我的胳膊肘内侧刺下。
我皱眉哼了一声,咬牙拼命忍住疼痛,没有麻醉的手术疼痛感,大抵如此吧。
我在想:只要她拔掉匕首就好,一切就结束了吧?我安慰自己,他们应该会很快放我去疗伤的。
疼了就吃糖,对了,我还有三四盒糖饼呢,足够甜。
谁知,方艺歆没有拔出匕首的意思,反而握紧匕首狠狠划向我的手腕处,好像要破开我整条手臂上的皮肉。顿时血流如注,匕首划破皮肉发出切肉的“嚓嚓”声。
“做什么做什么?停下!快停下!啊啊啊......”这下换我崩溃嚎叫,满头大汗,泪水混迹汗水滑落,冷汗直冒,浸湿衣服。
方艺歆见到我的骨头已经露出,一把拔出匕首,扔下凶器,脚一软,她瘫坐在地上。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助我冲破穴位,我单膝跪地,右手如同上万只白蚁噬心,又或万箭穿心般疼痛。
这帮人,真狠。
姜雨正并没有停手,他运气将我的右手再次抬至半空,一股强大的吸力正把我的骨头往外吸。
这是要抢我的骨头?把我的骨头抽离了,那我怎么办?
我抬起左手试图挣脱他对右手的束缚,可我力不从心,身体越来越疲倦。
“啊啊啊啊!姜雨正你不得好死!”骨肉分离的声音咔咔作响,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如针扎。我痛到哭崩眼角的血管,双眼流出血泪,头痛欲裂,痛到崩溃,几乎到了发疯的地步。
吵闹声早在我哀嚎之前就消失了。可以断定首座和空禅是被同时打晕的,大概长老们不想让他们俩卷入我逞强犯下的错误中,也许我只能自己赎清这段罪孽。
不过多时,姜雨正吸出一根较粗的白骨,血淋淋的握在手中。
真卑鄙啊,手臂较粗的那根是桡骨,算是顶梁柱,如今你让我亲眼看着我的桡骨被你抽离,只留我一根细小的尺骨该如何生存?
我......岂不是成了废人?
苟延残喘,奄奄一息,没想到这些词我会体验深刻。
疼晕之际,我自言自语道:“好一个......情刃削骨,你们看我是外人,故意的吧......”
我倒在姜雨正的脚下,他蹲下身抽了我一耳光,捏起我的下巴嘲笑道:“没有无尘,怎么?你变成废物了吗?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手中血淋淋的骨头,他用力扒开我的眼睛,想让我在精神的边缘崩溃,我偏偏倔强得很,怎么可能就此服输。
方艺歆爬到我眼前,她摇摇头,替我推开姜雨正的手,愧疚得鼻涕眼泪混流到下巴处。
我若是还有力气,一定要嫌弃她的。
这个堂堂渊城城主的嫡亲女儿怎么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擦擦眼泪吧,我右手已废,以后啊,你只能自己擦眼泪了。”我猛咳一阵,吐出一口黑血,许是郁结已久,还好咳出来了。
“结束了吧?难消恨意的话,把我的右手砍掉吧,反正没有及时缝合而失血过多的话,它就会烂掉、臭掉、剥落,最后还是会变成单臂的。”
血泪忍不住直往下流,我一个女孩子就快变成残废了。方艺歆你怎么下得去手?我看了她多少遍,最后还是把这个问题咽回肚子里了。
“古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不好,治不好这伤,我就会受感染死掉,也算随了你们的心愿吧?”我的眼睛开始浑浊不清,哭久了,眼角血管崩裂本就是悲催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不想哭啊,可是太疼我忍不住。
一切都结束了。
该死的穿越,既然已经毁掉我现实生活的稳定,现在好歹让我过得幸福一点儿啊。
我好困,嘴皮干巴巴的,好想喝水,好想睡觉。
空音是刚好路过的,他躲在小竹林后面目睹了一切,吓得傻愣住了。不过,他调整了心态,大胆走出来向长老们提出要带无尘首座回菩修院的要求。
他趁机施银针弄醒首座,这点伎俩让古灯长老甚为恼怒。
“清心?”无尘几乎是爬过来的,他推开方艺歆,小心翼翼抱起我。正要离开,姜雨正阻拦道:“小师叔,你别急啊,这骨头还没雕完呢。”
“清心的......骨头?”无尘含泪,嘴唇微颤,凝聚力量一拳打在姜雨正的心口,骨头在姜雨正松手的同时被无尘拿回。
无尘又重重补上一脚,把姜雨正踢到偏房的墙壁上,墙壁震裂开几条缝隙,姜雨正吐了几口鲜血,艰难的捂住心口挣扎着起身,像一只刚学会爬的臭虫。
无尘双眸化紫,眉尾处的红色似乎更加显眼,他怒问:“还有谁敢阻拦本座?”
“其实你......”古灯长老还想说什么,无尘阴冷看向他,问:“你还想说什么?佛门本该慈悲,这是你教我的,现在你干了什么好事?”
“你凭什么来决定清心的罪孽?”无尘步步逼近古灯长老,中途被常风、常青两位长老伸手拦下。
无尘冷笑:“你们自以为是的慈悲到头来都施舍给了那些所谓的王权富贵吧?山河寺的长老,身份尊贵,颇有威望,今日竟然变得如此卑鄙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眼睛睁开一丝缝儿轻声叫了一声“哥”,等无尘感觉到我还有一点儿意识的时候,我忙说:“疗伤要紧,晚了就,就嗝屁了......”
“我这就带你寻医,撑住!若你有不测,我定让山河寺”他看向古灯,切齿道:“陪葬!”
这句话像在说给古灯一个人听,又像在威胁姜家的所有人。
姜家老太太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她一直目睹那场惨状,从未劝说半句话,怎么好意思求菩萨保佑她那架老骨头。
无尘抱着我匆匆离开,路过观音殿前,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心里对着观音菩萨祈祷:如果可以,请让我变得强大吧,那样我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了,也不必牵连任何人。
我又欠了无尘,以后要还很多呢,欠人情的滋味太难了。
方艺歆,我说没有委屈是假的,其实,我委屈极了。
我为你破皮割肉,削骨断筋,此后的人生是你自己选的,至少要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