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州和邻居赤山国是多年的仇家。十多年前,空禅是赤山国的镇边大将军傅原依,他曾在出家后三天内,凭一己之力屠尽赤山国的主城大朱城。明明皈依佛门,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背叛自己的国君,屠尽自己曾用性命守护的城池百姓。
傅原依得势时,赤山国的奸臣当道,因畏惧大将军的权势,故意设计陷害傅原依:长羽之战,四方州老掌皇与傅原依单挑,交手中,傅原依发现老掌皇本身患有急症,不忍趁人之危,便亲自护送老掌皇回到四方州的营地,只待老掌皇痊愈后再行君子之战。
赤山国奸臣借此大发谣言,说傅原依与四方州的老掌皇勾结,目的是灭掉赤山国,让四方州辅佐傅原依登上国君之位。战火连天,赤山国君一时脑热,相信了小人谗言,罢免傅原依的大将军之职,派国中最得力的杀手追杀叛国的逆贼傅原依。
逃亡途中,傅原依中毒箭命在旦夕,在四方州的边境外,当时任职四方州镇北大将军的吴峰出手搭救了傅原依。他把边境发生的事情上报老掌皇,老掌皇非但没有责备吴峰,反而对傅原依以礼相待。
这下消息传到赤山国君的耳边,更加坐实傅原依是叛国逆贼的身份。他咽不下自己最骄傲的大将军背叛自己的事实,亲自前往五狱门花重金找百毒门主替自己报仇。
其实赤山国君是恼怒四方州不费吹灰之力把战神级别的傅原依撬走吧。
傅原依一直住在吴峰的营地,就算回到北衙,他也住在吴峰的府邸。时间久了,他与吴峰成为知己,如子期遇伯牙,两人的至交情谊成为众将的典范。
可是有一天,吴峰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傅原依顶替吴峰成为四方州的镇北大将军,他一直在边境寻找吴峰,找了三年依旧杳无音讯。三年后,傅原依镇北有功,回北衙复命的途中,路经西邑地界,在一家天香楼的门口偶遇了一位神似吴峰的女子,人人叫她天娇妇。
虽为天香楼的镇楼天仙,却不曾笑过一回。见到傅原依那天,她笑了。
傅原依为她赎身,邀她一起回北衙,相处下来,他觉得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天娇妇跟随傅原依一年,有一天,傅原依凯旋复命,亲自面见老掌皇请求赐婚,想得到恩允后回家给天娇妇一个惊喜。
成婚当天,天娇妇想接近傅原依,刺杀他,因情之所至,始终下不了手。
拜天地的时候,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降二十多位刺客。领头的说,傅原依娶的妻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知音吴峰,只不过吴峰被赤山巫首稍微做了易容,在身上做了手脚。天娇妇并不是真正的女子,她只不过是被修饰成女子的阉人。
傅原依急火攻心,险些瘫坐在地,好在被两位侍从扶住。天娇妇无法接受,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赤山国第一美人,为了完成国君下令的刺杀任务而接近傅原依,不曾想会是这个结果。
天娇妇穿着喜服跑出镇北将军府,伤心欲绝失去心智,变得疯疯癫癫,等旁人反应过来再去追她时,北衙已经没有她的踪迹。傅原依被气晕,刺客们狂笑撤退。
大概两三天后,傅原依醒来,带人去找天娇妇的下落,众人只是在北衙边境的流沙江边找到她的喜服和绣花鞋。
傅原依忍痛亲手在江边埋葬她的衣物,又孤身来到四方州最有名的山河寺出家,拜入古灯大师(山河寺前方丈,已退休,现为山河寺长老)门下,只为忘却红尘。
这是一位大将军和艺伎的故事。
他的好兄弟被自己的仇家所害,修饰成女子后又送回他面前与他相爱。空禅师父他......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定很痛苦吧。
“那天娇妇没死啊,可是空禅师父好像对她漠不关心的样子。”我眼眶红润,下一秒泪眼婆娑。
“这你就不知道啦,天娇妇当初是首座带回来的。”慧戒不以为然的说。
“首座?”我停止哭泣,想到对我百般呵护的臭和尚竟然还带了别的女人回来,我内心更加意难平。
“啊,不是这个首座,不是无尘,是上一任首座,现在的方丈带回来的。”慧竹解释。
虚惊一场。
“这是一个配元的故事,不过历任配元在姻缘方面都不太好。”慧戒叹息着摇摇头。
“我没听明白嘛。”端起茶水,吹开里面的茶叶,小抿一口,单手杵着腮帮看向她们。
“虚灯方丈是空禅的师叔,当他还是首座的时候,去北衙的路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天娇妇,恰好那时老掌皇的女儿得顽疾。虚灯首座带着天娇妇刚进掌皇居住的宫殿时,老掌皇的女儿突然痊愈啦。
这时,信奉佛祖的老掌皇认为是佛恩庇佑,天娇妇也有佛缘,并且虚灯首座那时还没有配元,为了冲喜,老掌皇马上让虚灯首座回山河寺与天娇妇举行佛亲之礼,以谢佛恩。
老掌皇和虚灯首座没有见过天娇妇,也不知道她就是曾经傅原依将军的心上人。天娇妇貌美如花,腰身款摆,罗裙香软,玉指青葱,可痴痴傻傻让虚灯首座犹豫,其实他是怕配不上美人。
老掌皇再三坚持,虚灯首座不好推脱,带着天娇妇回到山河寺,第二天方丈就为他们举行了祈福授业大礼。那时,没人认识天娇妇,老掌皇赐她名为善水。唯一认得她的人是空禅,那会儿他常常躲在后山的山洞买醉,错过了那场佛亲大典。
后来,虚灯首座顺位继承方丈的大典上,亲自带着善水参加,空禅他还是知道了呀,大闹法典,被长老们罚抄经书面壁思过。
此后他变得勤快极了,至少他没有娶天娇妇,没有做破坏伦理的事情,没有对不起兄弟,并且看到天娇妇平安健康,他欣慰得很。”
“可你们那天在藏经楼窗下叽咕什么呢?”我嘴比脑子快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过藏经楼?”慧竹警惕起来,狐疑盯着我。
我挠挠头,笑说:“二位姐姐因为脸上的那个......其实寺院里都有议论,我是半道听说的,因为有办法祛除,所以今天才斗胆来这里找你们。对了,剩下的皂角汁可以用来洗头发,头发柔顺,效果非常好。”
“哦哦,那多谢配元的好意了,你可帮我们姐妹大忙了!”慧戒感激得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憨憨一笑,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半世痴缠情意浓,他们可以忘却佛缘,痴梦一场。那短暂的贪恋是错还是对?
“配元,你没事吧?”慧竹关切的问。
“没事,风有点儿大,迷眼睛了。”这个世界上比我悲惨的人比比皆是,我有什么资格抱怨。脑海里回想起空禅认真抄写经书的模样,他是习惯了被罚,还是因为抄写经书可以让他短暂静下心来呢。
山河寺说大不大,他们同在一片屋檐下,对彼此来说都是折磨。不管她是天娇妇还是善水,他只知道她不再是他的吴峰,不再是他心爱的未婚妻,而是虚灯师叔的配元,是名义上的师叔母。
十丈红尘,百步劫。
一想到他们不过才三十而立,却已历经千辛万苦,到头来还是错过了,我痛心疾首,浑身颤抖不已,心脏开始绞痛,不过多时,捂住心口从椅子上跌落,撕心裂肺得失声痛哭。
这一举动吓得慧戒和慧竹冲出门外直喊“救命”。
无尘来静安院寻我,看到我倒在地上嚎哭不已,那接近崩溃的模样让他红了眼眶。
他将我抱起,走出禅房,像极了大人哄抱小孩的模样。从静安院回菩修院大概有八百米,他就这样,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亲自抱我回去的。
我哭到没有力气,靠在他怀里熟睡。
梦中,我和无尘有因无果,可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若爱而不得,岂不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