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有一彩楼,屋顶高悬一酒旗,上绣有醉仙图样,屋内,市人争相饮酒,此楼可堪称祁国最繁华的酒肆。
夜风飒飒,漫天杏花如雨,飘洒在树下停靠的一辆马车上,清香雅致。
“主上,圣药的消息已放出,乐师也安排妥当了。”
马车外一红衣女子恭敬的禀告道,即使隔着纱帘,也不敢抬头去看轿中那人。
“退下吧。”
姬浮玉拈起一只青色茶杯,举止优雅,浅尝辄止;只见他从容不迫的走下马车,一身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几簌杏花掉落在他青玉发簪上,清雅绝伦,一抬眸,便使行人失了魂魄。
酒肆内。
红衣乐师席地而坐,怀中抱有一架古琴,顷刻,便弹奏起来。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酒肆内人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这首《酒狂》乃是讽刺朝廷的琴曲,当朝局势,瞬息万变,已是动荡不安。
“放肆!区区歌伎,也敢议论国事?”
裴寂将军从腰间拔出剑,直逼乐师咽喉。
红衣乐师抬眸淡然一笑,眼底尽是嘲讽之色。
“将军可知杀了一个歌伎还有千万个歌伎,朝廷早已昏庸无道,我死,不过这万千冤死魂魄之一,何惧?”
“一派胡言,你究竟是何人指示?!”
“呵....”
红衣乐师突然以手握剑,从袖中射出几根毒针刺向裴寂,随即自刎而死。
酒肆内一阵死寂,人们还未反应过来,裴寂将军便吐出一口黑血,瘫倒在地。
掌柜立即请来几个堰城内最好的大夫,为裴寂把过脉后,都无计可施,此毒倒是闻所未闻。
“据说月花城内有一圣药,能解百毒。”
“对啊,我也听说了,这下裴将军有救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皆面露喜色,虽然朝廷昏庸无道,但裴寂将军却是多年驻守边疆,保家卫国,一心为民。
“有圣药倒是可喜之事,只是当下,裴将军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姜大夫神色痛苦的望着裴将军,他如此风华正茂,竟然要命丧于此,自己身为大夫却也无计可施。
“我可以暂时为他续命。”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门外一人徐徐走来,皆倒吸一口气,如此身姿不凡的人倒是从未见过。
掌柜立即恢复了神色,便有请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为裴将军治疗。
姬浮玉轻轻的抬起裴将军的手,把了把脉,便开始施针。
此时鸦雀无声,人们都屏息望着那施针的公子,他专注的眼神,似乎有一种魔力,得以让人信服。
“好了。”
姬浮玉收好银针,嘴角浅笑,一副温雅的模样。
“这位公子,敢问裴将军的毒可是解了?”
掌柜疑惑的望着还未醒来的裴寂,语气担忧。
“只能延缓毒发一个月,至于他何时醒来,稍等片刻。”
姬浮玉缓缓起身,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走出酒肆。
“咳,恩公请留步,敢问恩公姓甚名谁?”
裴寂撑起身体,虚弱的说着,苍白的脸只有一双眼睛灼灼生辉。
姬浮玉停住脚步,侧目望去,皙白如玉的脸挂着温润的笑意,眼眸深处却清冷如水。
“将军大可不必,草民,姬浮玉。”
裴寂望着远去的那抹出尘背影;
“净落金塘水,明浮玉砌霜。”此人绝非凡物,若能为他所用便是如虎添翼,若不能,便是致命的隐患。
七日之后。
祁国上下皆知裴寂将军在酒肆被袭一事,更知朝廷昏庸,激发民愤,竟牵连到良将身上,若不是听说月花城有圣药,恐怕裴将军也要化作万千冤魂之一了。
祁国有一遁世仙山,其名天虞山。“禁琐天浆嫩,虞行夜月寒。”此地乃修行的好地方,只是山下多水,山高水险,常人不可攀登;据上古传闻,此山居有神龙。
祁国曾有诸多武功高强者寻访至此,不料水势湍急,似有大蛇翻涌,竟连人带船卷入江底,皆尸骨无存,此山再无人敢涉足。
天虞山之巅,云雾缭绕。
“夫子,院子里的杏花开了。”
杏子烟坐在檀木床边,放了几枝杏花,又出神的望着病榻上的人,恍若隔世;已经过了多久呢?杏花开了又落,他都不曾醒来,只留一双倦怠的眉眼,苍白的脸,单薄的身子。
云华夫子曾经的笑容是那么灿若明霞,又温柔似水,如梦如幻。
一只仙鹤突然从窗外飞来,停留在杏子烟的手上,她快速打开纸条。
“月花城有圣药、治百毒,裴寂将军遇袭中毒、姬浮玉缓之。”
杏子烟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无论此番陷阱与否,凶险如何,她都要拿到圣药,只要能够让云华夫子醒来。
“夫子,烟儿十岁那年被贼人追杀逃入山下草船中,我本该喂了江中的大蛇,是你冒死救了我,并教我习武识字,虽然我总是气得你拂袖而去,但是......”
杏子烟更咽着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溢满了无尽自责与绝望的泪水。
“夫子你总是那么呆板严肃,我背完了全部功课才敢和你讨要糖葫芦,你扯着我的脸说孺子不可教也,但你还是跑到那么凶险的地方去为我采山楂,后来你一直没回来,待我寻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了。”
杏子烟抹了抹眼泪,起身开始收拾包袱,又拿来纸笔,在纸上写道:‘明日我便启程,一切务必安排妥当,八年前想追杀我的人应该还未死心,为了夫子的安全,你切勿暴露身份。’
杏子烟将纸条装好,唤来仙鹤,将其套在它脚上,随即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