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魏老爹的讲述,魏广德知道了,那片地儿是隐田,没有在官府造册的土地,也就意味着不用缴税,产出除了拿出少量给农户,剩下全是自家的。
不过现在麻烦的地方也在这里,这东西不能曝光,因为后果很严重。
本来,知道自己还有隐田,魏广德是应该高兴才对,可现在却成为别人要挟的资本。
听老爹的意思,这片地已经开荒出来很多年了,要是真要追缴田赋,那只能是被没收,还未必就能了事儿,弄不好官位都保不住,这也难怪魏老爹犹豫了。
“爹啊,现在那块地儿正常买卖的话,该多少银子一亩?”
“不会少于十两,经过这么多年的耕作,早就是熟地了,产量还不错。”
“不止,之前镇上江家卖过一块地,据说是十二两银子。”
魏文才这会儿开口说道。
虽然他们魏家和镇上那些乡绅关系不好,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关心那边的动静。
买卖土地这么大的事儿,他自然清楚了。
魏广德心里盘算了一下,对方直接找人上门来谈买卖,那肯定是确定这块地是隐田了,而且人家背景也一定大,所以才会有恃无恐压低价格来成交。
魏广德很快就想明白了,没法抵抗了,只能逆来顺受。
人家既然背景大,那就不怕事儿爆出来,最多让官府抄没后再想办法赎买下来,动点手脚,上田按下田的价格成交就是了。
对方既然直接找上门来谈交易,那自然就有了这方面的考虑。
估计也是不想闹大,所以才这么做,能不闹到官府就不闹到官府去,那么这块地就还是隐田,不用缴税。
毕竟,动用官府的力量,那也不是白使唤的,肯定也会增加不少耗费。
“那块地有多少亩?我印象里面积很大的。”
对于魏老爹说的那块地,魏广德没去过,但是记忆里有印象,前身去过那里,还是和他大哥骑马过去的。
就一点印象,那片土地很大,整个半山的斜坡都是,斜坡上是旱地,
“一百多亩。”
魏文才说道。
一亩地至少亏七两银子,百多亩那就是千把两银子了。
心算到这个数字,魏广德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这会儿,一直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魏吴氏开口说道:“要不,还是我回娘家去一趟,听听我哥的意思。”
“明儿你还是回去一趟,把事儿和他说下,但是也不要强求,就是让他知道这个事儿,他那边的也要小心点。”
魏老爹这会儿自己是没什么办法了,看两个儿子的表情也知道怎么会事儿,自己都没有丝毫办法,还能怎么说。
幸好自己还当着这个百户的官职,手上还带着百多号兵卒,所以对方才没有直接过来硬抢那块地。
要知道,隐田,那就是不受保护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谁拳头大就是谁的。
对方肯出银子买,好像自己也该知足了,也算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爹,要不我带人去把那个道士做了?”
就在这个时候,魏文才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不过魏老爹却是摆摆手,“他就是个说客,你弄死他有什么用,反而结怨。”
魏广德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什么,虽然他知道那个道士,有用吗?
在江西这个地界上,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这些地头蛇身上来的,那肯定不好惹。
虽然魏广德当年读书不行,可也看过不少报道,知道明朝最后怎么灭亡的,皇帝都上吊了。
而明王朝灭亡的原因,那些报道中自然也有提及,而且都比较集中,那就是财政崩溃,朝廷没钱了。
所谓小冰河,好办,只要有钱赈灾。
北方叛乱和关外建州女真造反,好办,出钱雇兵打仗。
只要有钱,明朝那些事儿都能解决。
这天下,也没有用钱也办不了的事儿。
有钱能使磨推鬼。
明朝财政的崩溃,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大量的隐田。
当然,读书人不讲道理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读书人不交税。
这些读书人,其实即包括官宦世家自身,也有通过资助的方式,从物质上帮助那些有天赋的寒门学子科举,甚至还帮助他们在科举后上到他们需要的职位,让他们变相的获得权力。
他们通过科举掌握权力,然后逐渐控制,甚至垄断很多行业湖获取暴利,在赚钱以后却不用缴税。
他们的控制不仅是在商业方面,更是在土地上,通过各种手段获取兼并土地。
好像王朝末年都是一个样子,那就是大族大肆兼并土地,弄得民不聊生,只有造反一途。
通过造反的方式重新洗牌,然后土地又重新分散,在新王朝的发展中又再次兼并。
有功名好啊,有功名就可以不用缴税,这也是当初魏老爹威胁魏广德,不考取功名就不给他买地的原因。
因为你没有功名,那田地的赋税就能弄垮你,最后也只能贱卖土地一途。
家业都保不住,还分什么家产给你。
不过,现在,貌似有官身的老爹,也被权势更大的人给威胁了。
魏广德长出一口气,尽量缓解一下自己有点郁闷的情绪。
回过头来想想,魏广德也觉得,拿了这几百两银子,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亏肯定是亏了,而且亏大了。
江西的地,那可不比其他。
现在的大明,魏广德估计,北边,靠近长城那一带的土地,应该不值钱,鞑子都能打到京城,那些土地,还不就是鞑子的牧场吗?
还有就是福建这些沿海的地也不值钱,现在还闹倭患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几个倭寇。
广东广西那边也不行,还是云贵那边,也都是少数民族时不时就闹事儿,虽然原因很多,但是确实地方不太平。
放眼全国,江西,湖广真的就是最好的地界了,只要不发大水。
魏广德猜测,估计也就北京和长江流域的地价,应该是最高的了。
一晚上,全家人情绪都不高,被人强逼着低价卖地,谁心里能好受。
魏广德也早没心思想打鸟的事儿了,连孙夫子布置的作业也只是草草了事,实在是没那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