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三月,辽东失陷,京师震动;二十七日,京师戒严。
四月一日,有日食。难得的言官们比较安静,即使只是相对而言一一毕竟没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平时向皇帝找茬,大家会赞赏你的气节;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死,大家只会同情你的智商。
四月三日,“养病”的徐光启终于从天津抵达了北京。而至于戚金已是到达京城一天有余了,不过朱由校并没有立刻单独召见,而是在等待徐光启的到来。现在主角已经登台,故事应该开始了。
整顿亲军二十六卫和整顿京营严格来说不能一概而论。亲军,理论上说是直属于皇帝的私卫队;而京营则是朝庭的部队。二者的身份任务各不相同,其实亲军并不需要十分精锐:说实话若是一个帝国连亲军都不得不参战了,那它也没有什么维护自己存在的能力与必要了。而京营的目的是拱卫京师,虽然他们几乎没有上战场的需要,确是重中之重;大明虽然近百年来战事不断,可是自土木堡后再没有能威胁京师的了(嘉靖年的时候,蒙古虽然侵犯过京郊地区,但事实上并没有能力威胁京城),承平日久啊。
明朝中后期几乎每十几年就会整顿一次京营,每次都很有成效,但同时每次也都不能长久。
但愿天佑华夏,大明不要太快地遇到这两支部队不得不参战的那天,朱由校心想着。
“皇上,徐大人已经赴京了,戚将军也等了两日了。”
朱由校正在桌上看书,天色暗了,蜡烛不论多高级都是比不过电灯的光,阅读时很累眼睛;这个时代虽然眼镜已经出现了,但质量惨不忍睹,朱由校前世已经带了半辈子眼镜了,现在可不希望成为历上第一个带眼镜的皇帝。
朱由校把书放下,用手揉了揉眼睛。高永寿今日患了风寒,当差的是另一个小太监,小桂子俯身站在身边。他也是个机灵,识字,会伺候主子的。
“皇爷,该休息了。”
“无妨,不碍事。天色晚了,徐大人舟车劳顿,让他休息一晚,明天和戚将军一同过来吧。”朱由校顿了顿,抬头说道“对了,交代你们老祖宗做的事,他办的怎么样了?”
“是,皇爷。老祖…老…”小太监明显是突然地楞了一下,面色随即变得惨白,立刻跪在了地上,头埋得深深的,语无伦次起来。
“皇,皇上,我,奴,奴婢——”
朱由校皱了皱眉,透露出一丝厌恶。
“行了,起来吧,没用的东西。”朱由校站起来,踹了他一脚,说道。
他在心里嘀咕着,这家伙心理素质真差呀,还有这魏忠贤真是太不安分了,竟然想着往自己的身边安排人手,真是该死;老太监还是王安好呀,一身正气,贴身的小太监还是永寿让人安心,应当让他与王大伴多接触。
“说吧,事情怎么样了?”
小太监小桂子吓得不轻,吱吱唔唔地终于把话说完了:魏忠贤虽然比历史上收敛许多,但窃弄威权的事还是没少做的,仍然是称的上权宦的,说一句豺狼冠缨也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这样的恶人也有大用处,敲打辽西将门的事,他就很合适,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把我要的书都搬过来,之后就退下去吧。”
看着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身影,朱由校知道自己不会再看见他了,至于这个小太监后来会被安排去干杂活到老,还是这辈子再也不用干活也不用变老了,朱由校并不关心。不知道魏忠贤今夜睡的会不会好,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够忠心的,毕竟他是个聪明人一一太监的权力来自于皇帝,太监不是人,他们只是皇帝的衍生物,所以他不得不忠诚。
看来辽西将门的事情,朱由校还得等魏忠贤回来之后,亲自向他询问啊。
朱由校要找的书籍都被侍从们搬了过来,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徐光启的《拟上安边御敌疏》、《拟缓举三殿及朝门工程疏》、《处置宗禄边饷议》、《漕河议》以及《几何原本》和《泰西水法》……就连《坤舆万国全图》和广舆图也被挂了起来。
当然,这些书他并不是要全看的,毕竟从时间上来说,他是看不完的,硬要看的话,结果会是没有“一支笔,一张卷,一个晚上,一个奇迹”,但确实有可能会有“一具尸体”。他只能抽出几本有代表性的略看一下,但这依然是个不小的工程。他需要为明天的召见做好准备,面对着这个时代的精英,这种功课是必要的。
当然,最重要的功课不是这个。两道密封的折子放在桌子上,那是锦衣卫的成果。朱由校认真地端详了一会信封上的火漆,发现并没有被做过手脚的痕迹,这让他吐了一口气:看来锦衣卫还是靠得住的。
朱由校打开了信封:
徐光启,嘉靖四十一年生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通天文、历算,习火器。入天主教,与泰西人利玛窦交好。四十年,充历书纂修官,与传教士熊三拔共制天、地盘等观象仪。四十七年,疏请自效,擢河南道御史,练兵通州……曾在上海、广东、广西等地教书……万历三十八年,守制期满,回京复职……于天启元年二月上疏回天津“养病”。
戚金,安徽定远人。定远戚氏族子,少从少保戎,屡建战功……万历初,从总兵刘綎征关西,先诸将登高丽城,叙首功升副总兵……万历末年,适边庭多事,自请出关……
看着这两份简明详细的“人物介绍”,朱由校对明日的召见充满了信心,可惜今夜无眠呀,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名言:皇帝需要一个假期。
而朱由校挑灯夜战的同时,京师的一处豪宅中也是灯火通明。
“干爷爷,老祖宗,我…”小桂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濞,他从屋外手脚并用爬到堂前,用手抓住了主座上那人的小腿。
“没用的东西,我为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让你入了皇爷的眼,结束就这样,你让皇爷以后怎么看我!”
“拖下去,喂狗!”
主座上的人越说越是暴躁,最后一脚把小桂子踹倒在地,这个面色狠历的中年人正是一代佞宦,魏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