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闭上眼睛,只觉得外面的声音都变得更小了几分,耳边只剩下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花瓶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他暴怒的声音。
我并不意外。
毕竟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如今更是整个东蜀最尊贵的皇上。
我这么不顺从他的意思,不给他面子,他会暴怒,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外面的声音慢慢歇了下来,重新归于安静,看来他确实已经被气走了。
我听到了内殿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月夕紧张的声音。
“皇后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有些累,可能是生了长嬴之后,身子有些亏虚,不妨事的。
你扶我回床上躺着休息休息吧。”
我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向月夕,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月夕立刻上前扶住我,让我靠着她站起来,再一步一步的朝着床榻走去。
不过区区十几步的距离,我却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一般,晕乎乎的很不真实。
我好累,身子好累,心也好累。
月夕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随之洒在我的侧脸上,让我有了些许自己还是活着的真实感。
“皇后娘娘当真不需要召太医来看看吗?
奴婢瞧娘娘的样子…似乎很是虚弱。”
说话间,月夕已经扶着我重新在床榻上躺了下来,直到躺在柔软的床上休息了一会儿,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也稍稍缓解了些许,我这才睁开了眼睛。
我方才没来得及回答,月夕也没有离开,就站在一旁忧心的看着我。
缓了口气,我才朝她笑了笑。
“不需要召太医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
我自从生了长嬴之后便一心只扑在哥哥和南蜀的事情上,根本无心其他的事情,你们每日送来的膳食我吃不了几口便会搁下。
如此下来,我的身子又怎会不虚弱呢?”
“娘娘…你…
你既然知道长此以往身子会受不了,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不是…不是说过…你不会再轻生了吗?
奴婢知道为了南蜀和玄亲王的事情,娘娘心里难受,可已经发生的事情终究无法再改变。
娘娘…还是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下去,这样才能让已经逝去的人放心啊!”
“嗯,你待会儿送些清淡些的膳食过来吧。
我不会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就算是为了长嬴和父亲母亲他们…”
我也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了。
“娘娘……”
“下去吧,我既然答应你不会再轻生,那就一定会做到。
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我累了,需要睡一会儿。”
“是。奴婢告退。”
我侧身躺着,听到月夕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听到殿门打开复又关上的声音,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可纵然如此,我也没有丝毫困意。
一闭上眼睛,我就会不受控制的想到哥哥的死,南蜀即将面临的困境,还有那个人曾与我说过的每句话。
作为南蜀嫁到东蜀的和亲公主,我的作用就是维持两国之间的和平。
可如今我非但没有维持住两国之间和平的友好关系,甚至在南蜀有难的时候,连个消息也递不出去。
名义上是个皇后,可除了月夕月影,又有谁会真正将我当成是北蜀的皇后?
耶律齐口口声声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南蜀如何,我都会是东蜀,是他唯一的皇后。
可若南蜀倒了,这阖宫上下,还有谁会在意我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呵……
不过倒也无所谓了,我根本从未在意过这东蜀皇后的虚名。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恐怕就连月影月夕也比他要了解的多。
我有些疲惫,大脑不受控制的回忆着这些日子里来发生的每件事情。
新婚之夜的独守空房,与徐贵妃每每发生争执之时,他看似公正实则偏袒的做法。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提醒着我:
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我永远是不被重视的存在。
我不是不懂他作为帝王之间的权衡之道。
可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我做出退步呢?
我不是他口中唯一的皇后么?
就连这一次,他盛怒之下处罚了徐贵妃,剥夺了徐贵妃抚养大皇子的权利。
看似是为了我这个皇后出气,可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不是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了。
我清楚的知道他的野心,知道他的谋算。
他或许会因为我受到刺激早产而盛怒,可这盛怒的原因里,更多的却是徐贵妃自作主张让人故意将南蜀之事透露于我。
骄傲如他,又怎么会纵容自己的妃嫔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阳奉阴违的事情呢?
徐贵妃不懂,所以无论她的身份如何尊贵,家族势力如何庞大。
她在后宫里的位置,都只能到贵妃而止了。
她始终看不清她如此得宠,是因为徐家对他有用,他需要徐家的势力去扶持他的皇位,去稳定他的江山。
而徐贵妃如今丧失了大皇子的抚养权,无非是因为忌惮徐家如日中天的势力,忌惮外戚专权。
纵然没有我,徐贵妃迟早也会失去大皇子的抚养权。
我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
可笑的是,我这样一个幌子,倒当真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不会怪耶律齐,只会将禁足之辱,骨肉分离之痛,统统算到我的身上罢了。
我与她都一样。
都是耶律齐手中用来权衡后宫势力的一颗棋子罢了。
只不过我这颗棋子比起她要聪明,还要顺从,自然也能在他的身边留得更久。
我想到了不久前的一件事情。
那个时候,趁耶律齐带着徐贵妃前往围场狩猎却以我身怀有孕为由将我一人留在深宫之时。
我偷偷去看了太后。
如今整个东蜀都是他的天下,他一个不许旁人靠近太后寝宫的命令,阖宫上下根本就无人敢不遵从。
即便太后寝宫无人看守,满宫的嫔妃和宫人也不敢靠近那里半分。
谁又能想到,我这个一向最是温顺的皇后,会违背了他的命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