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云央!你可知罪!”
一座极尽奢华犹如天上仙宫的辉煌大殿内,传出威严的怒喝。
大殿中央,跪着一位十二岁的少年,面貌俊美,浑身伤痕,上身不着片缕,后背有着九把剑刃组成黑色的莲花图纹。
“我有何罪?”
剑云央声音清脆,脸上没有少年的稚气,只有那刚毅不屈的倔强。
“哼?何罪?”
上方数人冷冷注视着他。
“若非你冒失带领族中子弟走了错的方向,岂会遭遇大妖袭击,又岂会害的我族数位天才陨落?你还敢狡辩!”
“我……”
剑云央咬牙切齿,这帮人分明就是觉得他被大妖夺去了灵源后,只是个废物,而这一族从不养废物。
有一精雕玉琢的小姑娘冷声道:“剑云央,你现在就是一条丧家野犬,你害死我兄长,没杀你已经是对你万分仁慈了!”
一位稍年长的少年也是轻蔑万分地俯视着跪着的剑云央,“当初败给过你,是我此生最大的耻辱!”
一个鹤发老朽拄着拐杖,此时举起拐杖指着殿下的剑云央,脸色铁青道:“老夫早就看这厮狂妄自大,如今导致我族平白失去那么多天才,其中还有我的孙儿孙女,若不是看在少族长的面子上,老夫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千夫所指,万般辱骂,唾沫如潮水将剑云央刹那淹没,让他无法呼吸。
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人,顿时往前爬了爬。
“爹爹,云央真的错了吗?”
剑云央仰头看着那上方众人当中一位气质清冷高贵而俊美的青年,看一眼就让众生沉沦,那是他的爹爹,此方天地绝世天骄,称为十万年来第一天骄的男人。
“你已失去了武修最重要的灵源,从此不能修炼,再不是天骄。一个废物,还不配做我的子嗣!”
清冷的声音传来,剑云央如坠冰窟。
他咬了咬牙,忍泪吞声,又看向其中一位风华绝代如天仙般娟美的女子,嗫喏道:“娘……娘亲,你也不要云央了吗?”
女子缄默不言,看了一眼剑云央,转瞬之间,剑云央只觉一座巨山压在了他的身上,啪的一声趴在地上,如何用力都爬不起来。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狼狈得让我陌生,不堪入目。”
剑云央心好似被撕开一道口子,鼻子一酸,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
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自己的亲生娘亲,只是动用了一丝丝威压,让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嘴唇紧贴在那冰冷的地面上,眼泪一经流出,就染湿了地面。
“我不能哭!我不能哭!我越是哭,他们越是开心!我是此方的天骄,我不能这样趴着,我要起来!”
他努力收住那滚烫的眼泪,可是越压抑,那泪水越是喷涌的厉害。他尝试从那威压下努力的站起来,却是耗尽了力气,都无法动弹丝毫。
此时的他,正如他们所说,就如一条死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受尽屈辱,也只有眼泪在不断地流出。
“让他走吧。”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一个少女说出了这句话,而后,朝着大殿的侧门而去。
威压消失,剑云央浑身一松,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目光在人群中一阵搜寻,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为他求了那么一句情。
可是,少女早就没了身影。
他通红的眼睛里映现的,只有那些人的冷漠与讽刺。
“我……”
“都让你滚了,你还不滚?”
那中央的人怒道,手一甩,一股犀利的狂风将剑云央席卷,他的身上瞬间出现无数道细小的伤痕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大殿外千米之处的地上。
同时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响彻四方天地,覆盖百万里——
“剑云央从此除名剑族,剑族神剑天歌收回祖地,从此不准剑云央踏入剑族领域半步!”
剑云央听着这声音,也无能为力。他挣扎了半个时辰,才爬了起来,鲜血涌出,牙齿也掉了几颗。
可是,还没看清什么,就觉一只脚踹在了他的背上,一脚将他送了出去,连续撞断数棵大树,断线风筝般滚落在地上,身上骨头断了无数处,痛不欲生。
“剑云央,你这个异类!我族所有人都是九刃白莲,只有你一个异类,天生九刃黑莲!你不是我族第一天才么,现在怎么跟条死狗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一个少年冷笑着落井下石,衣衫华贵,他的身影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剑云央的旁边,接着踩在了剑云央的背上,猛然踩下,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响起。
剑云央闷哼一声,不想惨叫出来。
“你还挺硬气?我今天看你叫不叫!说,你是天下第一废物!”
少年嚣张地狂笑,连续猛踩在剑云央的背上,土地都被震得龟裂,仿佛要把那身子踩成烂泥。
很快,更多的人过来围观。
冷笑,嘲讽,唾沫,殴打……铺天盖地而来。
夕阳渐渐落下,天边都被染得一片凄惨血色。
剑云央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脸上、身上有着数不清的鞋印。
“还活着干什么……已经是废物了……”
他说不出话,只能心里默默的说。
恍惚间,他模糊看见一道身影。
“又来了……这一次,就把我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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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一定是又有人来报复了。
没办法,谁让他曾经天骄无双的时候,得罪了太多的人呢,仅仅十二岁,光芒就压得整个剑族其他分支都抬不起头。
一朝跌落神坛,终究是万人折辱。
他等了一会,竟然没有预想的踩踏,也没有口水,没有折辱。
这时,一个小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接着,就觉阵阵温暖的气息涌入他的身体,将他被震碎的经络重新整合,过了半个时辰,那小手离开,他却还是感到昏阙,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剑云央对这一缕温暖有些恋恋不舍,他不想那个手离开。
仿佛是回答他的期盼一般,那只手带着丝丝冰凉的感觉贴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开始在他身上涂抹着什么,阵阵清凉,渗入心扉。
渐渐地,他昏睡了过去。
那身影丢了件衣服到剑云央身上,静静看着不省人事的剑云央,然后转身离去。
“再见,云央哥哥。”
…… ……
“啧啧啧,真遭罪,偏偏在快死的时候,遇见了这么个玩意,要不是适合修炼我那宝贝法术,真想早点选块风水宝地早早地入土为安。”
埋怨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剑云央慢慢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他看了眼身旁,自己在一个破庙里。
“你救了我?”
他目光落在了那个鼓弄柴火的红胡子老头身上,白胡子老头他见得多了,红胡子还是第一次见。
“不然呢?”
红胡子老头翻了个白眼。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伤都基本好了,心中顿感五味杂陈,久久无话。
沉默了一会,红胡子老头停下摆弄那柴火,转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剑……呵呵……叶望歌,我叫叶望歌。”
剑云央想了想,吞吞吐吐道。
“说个名字都结巴,不是被打傻了吧?”
红胡子老头伸手左右晃了晃少年的脑袋,耳朵附在那脑袋上听了听,抚着胡子沉吟道:“嗯……应该不全是水。”
“那好,叶望歌,鉴于你是我救下的,你赶紧跪下,认我当师父。”
“为什么?”
红胡子老头顿时瞪眼:“你这没良心的玩意,你跪不跪?你认不认?”
少年眨了眨眼,一阵落寞:“可是,我灵源被毁了,从此无法修行了,我已经……”
“啪”
红胡子老头照着少年后脑勺来了格外响亮一巴掌,拍的少年脑子嗡嗡作响。
“你干什么?”少年愠怒道。
就算虎落平阳,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被人欺负吧!
红胡子老头手似乎抽麻了,甩了甩手,不以为意道:“我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才救你的,你要是有灵源,还练不了我这法术呢!”
“就算是剑术,离开了玄气,也会失去大半的威力。这世间,还有无须玄气就能用的法术?”少年满脸不信。
“切!你这就坐井观天了吧?你个井底之蛙,我先教你心诀。”
半晌后,少年手里捏着一粒小石子,全神贯注,口中念叨着:“天道有极,初之作灵,再之……”
“啪”
少年脑门子又挨了一记。
“都说了,心诀心诀,你念个屁啊!”
红胡子老头怒道。
少年委屈,但想想觉得红胡子老头说的有道理,于是又再一次集中心神,默念起来。
“天道有极,初之作灵,再之成蕴,末之化烬。炼极得灵,再进为蕴,破蕴得烬!”
随着他心中默念,衣服之下,后背上的九刃黑莲的九道剑尖延伸出银光,银色丝线飞速蔓延全身。
红胡子老头看在眼里,不爽道:“这傻小子真的假的,怎么我炼烬的时候身上就没这么好看的银光呢?”
很快,那块石子竟然变成了一把细小的石针。
少年惊喜交加,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法术!
红胡子老头一脸得意,看少年就像看一个土包子,笑道:“既然如此,赶紧拜我为师吧!”
少年怔了怔,道:“我有说过要拜你为师吗?”
红胡子老头一瞪眼,顿时急了:“你……你这傻小子,你……我杀了你!”
“杀吧,你救了我,本就欠你一条命。”
少年往前凑了凑,红胡子老头一脚就把他送了出去,落在杂草堆里,震起漫空的草屑。
“你真杀啊!”
少年眼神幽怨。
可是红胡子老头眼神比他更幽怨,因为老头发现自己貌似还真拿这傻小子没辙。
于是,一老一少就凑合着开始了到处流浪的生活。
下雨了,没有草屋,就在树底下躲着,红胡子老头常把少年举在头顶挡雨,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刮大风了,两人就为一件披风大打出手,缠打一番后,披风被风刮走了,风也停了,二人打的不可开交。
春去秋来,一年过去。
“我都白交了?我说了,姿势要帅,帅!懂吗?”
红胡子老头瞪着眼呵斥道。
少年忙换了个姿势,单手握剑,指着前面那个高达四米浑身铁铠的妖熊。
“嗯,这才对……我先走了。”
红胡子老头忽然拔腿就跑。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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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跌眼镜,满脸黑线,将那熊斩杀后,满头大汗地躺在软绵绵的熊肚子上,有气无力地剑指苍穹,叹道:
“臭老头,你个坑货。”
那巨熊眼角竟然落下楚楚可怜的泪水,到底谁是坑货啊,你怎么这么大就这么能打啊……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夜晚。
一望无尽的大海前,山崖之上,一老一少扭打在一起。
少年怒不可遏地揪着老头那红色的胡子,“我都说了,这是我的晚饭,你怎么不吃你自己的那一份。”
红胡子老头不甘示弱,枯瘦的手一把将少年精致的脸蛋一阵撕扯,理直气壮道:“你真小气,自己碗里的哪有别人碗里的香!”
“呼哧呼哧”
一阵喘息,可这事越想越气,马上又扭打成一团。
打了足足半天,两人躺在地上,再没了力气,他们半个身子躺地上,头对着头,两个腿在悬崖半空荡着,侧目看着海边渐渐升起太阳。
“我要死了。”
红胡子老头说。
“这话你说了两年了。”
少年撇嘴。
“是吗?哈哈!”
红胡子老头哈哈大笑。
两人又一阵沉默。
“老头,我拜你为师了。”
红胡子老头猛地坐起身来,看了眼还躺着的少年,不禁道:“不是要拜我为师吗?”
少年瞥了他一眼,就继续看日出,口中悠悠道:“是啊,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弟子了。”
“可是你还没下跪,没磕响头!”红胡子老头胡子都抖了抖,很是不满。
“谁管你,反正现在我就是你的弟子。”
少年说了一句,觉得似乎不足,忽然手在嘴前外捧着,躺着向天空喊道:“我叶望歌,从今天起,就是道青的大弟子!”
红胡子老头一阵感动,差点潸然泪下,激动道:“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别激动,嘿嘿。”
少年安抚了一声,笑了笑,但他的笑脸马上就僵住了,因为他注意到红胡子老头嘴角的不善笑容。
他刷的一下坐了起来,“你要干嘛?”
红胡子老头傲然挺了挺胸膛,面容严肃道:“叶望歌,现在起,我正式将你逐出本门!”
“你他……你有病吧?”
少年脑门一黑,差点爆粗口。
自己居然又要遭受一次被逐出门的经历,老天爷这是在针对他吗?
老头顿时从严肃变得开怀大笑,“爽!太爽了,终于完成了此生最后一个愿望,感受逐出弟子的快感!果然是一身轻松。”
“你这臭老头,赶紧死去吧!”
少年的鼻子差点给气歪了。
或许是因为他这句话,又或许是因为老头大限已至。
那太阳出了海面的一刻,红胡子老头死了。
叶望歌僵在原地,怔了好久。
海风呜呜而过,吹飞他眼角的泪水。
他挖了一座坟,然后用炼烬之术造了一口棺材,把老头放了进去。
棺材落在坟中,叶望歌跪了下来, 猛地连磕一百个响头,直到满头是血才站起身来,笑并哭着将土盖上:“这个响头,补给你!”
砰砰!
棺材内突然一阵响动,接着,棺材盖就被掀开了,红胡子老头猛地坐了起来,笑着看着叶望歌。
叶望歌只觉这一幕有些毛骨悚然,吓得一哆嗦。
“嘿嘿,可算是等到你的响头了!”
叶望歌反应过来,笑骂道:“你又骗我!”
道青和蔼看着叶望歌,这是他第一次从老头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就像要离世的人看到身边的人安好感到万分欣慰。
“傻小子,如果你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话,去海对面把我的佩剑渝光带回来吧,葬在我的身边,如果有一个叫做宁惊澜的狗东西还活着,你就给我把他杀了。”
“好好活着。”
红胡子老头缓缓倒下,这一次,彻底没了生机。
把老头埋了之后,叶望歌站在悬崖,数次回头看向墓地,他多希望,老头又是在逗他玩。
“唉,这可是凶恶魔海,一朵小浪花都能打死我……要怎么渡啊?”
少年愁眉不展地盯着,就在这时,一只小船出现在海上。
叶望歌想了想,回去拿了些果子就跳了下去。
接着,那小船就感应到一般,猛然加速,朝着海对面而去。
叶望歌诧异万分的张大了嘴,紧接着大风直往嘴里灌,吹得嘴皮子鼓囊囊的抖动。
这速度极快的小船破浪前行,那些个铺天盖地卷来的浪花,竟然被这小船轻易闪躲,简直就像活得一样。
小船快速地行驶了无数个日夜,叶望歌估摸着怎么也有小半年。
终于,重重山影渐渐浮现在眼中。
小船在岸边停下,叶望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小船四分五裂,坠入了大海。
叶望歌好一阵诧异,许久之后,才转身望着这片陌生的天地,呼吸着带着草木芬芳的清新空气,不禁心旷神怡。
“新的天地!我叶望歌来啦!哈哈哈!”
他开怀大笑着,可马上就脸色一垮,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