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达漓州城时已是傍晚,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大家都想快点进城安顿下来,
但是没想到当他们走到城门口时,却被守门的官兵拦了下来。
那官兵见一行人风尘仆仆,但身着富贵,
前头骑在马上的几位年轻人皆是仪表堂堂,于是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他略带恭敬的说到:
“诸位公子,不知从哪里来呀?到漓州是来做生意还是拜访亲友呀?”
赵瑞宁走上前客气的对他拱手说到:
“这位官爷,我们一行人是从平阳城来的,到漓州拜访朋友,也顺便做些生意。不知官爷有何指教?”
那官兵听到几人是来做生意的似乎态度更热情了一些,
又接着问:“原来几位公子是来做生意的啊,不知各位的好友是漓州哪位老爷呀?在下也好帮着各位带带路啊。”
赵瑞宁心里有些奇怪,这官兵的态度实在是有些热情过头的,没听说过哪里的守城士兵会给外来人带路的!
于是他回答:“我们的确初来此地,不过怎么敢麻烦官爷给我们带路呢!”
那官差听了神情轻挑地搓着手又说:
“诶呵呵,几位公子不知道,我们这有个传统,
所有进城的人呐,都得先交点进城费,交了进城费我们就会把你们安全的送到你们要去的地方,
毕竟现在城里可有些不太平呀!”
赵瑞宁问:“哦?发生了什么事吗?城里怎么就不太平了?
我们可是听说漓州城向来繁华的很呀!”,
那官兵摆了摆手回答到:“嗨!你们是不知道,从去年开始,
这城里就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山贼,那是来无影去无踪啊,官府花了大把的人力也还是没抓到,
那伙山贼已经洗劫了不少富商世家了,特别是你们这些看起来富贵的人家,就更要小心被盯上了,
所以我们才会收点钱好心的送你们一道呀!”
众人听了心里一跳,原以为席家出事已经是惨无人道,没想到原来还有好几家商人被陷害了,
若这都是李穆仁搞得鬼,杀他十次也难平众怒!
而且这守城的官兵不安抚百姓罢了,居然还用山贼恐吓路人来谋财!
赵晨亦性子急差点就要骂出口来,还好被二哥拦下了。
赵泊君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若是现在和官兵发生冲突,恐怕会打草惊蛇,
于是他客气的对那官兵说:
“我们出来乍到,的确应该拜托官爷们帮帮忙。
我等要去拜访漓州城里喜鹊楼的老板薛老爷,不知官爷可认得?”
说着便掏出一袋银子放进那人手里。
那官兵看到这一袋银子眼睛都直了,心想这果然是个肥羊啊!
他笑嘻嘻的接过银子说:“当然,当然知道,各位公子跟我来我送你们去薛老爷府上。”,
于是他带着几名官兵送他们进城了。
几人跟着这些官兵终于进了城,看见街上的来往的行人并不多,
而且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看来这一年里山贼洗劫的阴影还深深地刻在漓州城百姓的心里。
众人心里都有一些沉重,对此行的目的更加慎重了些。
进城绕了几条街走了不久后,那官兵就将他们带到了薛府门口,并敲了敲门,
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苟着身子开门走了出来。
那带头的官兵说:“有从平阳城来的贵客寻薛老爷,还不快些通报!”,
那管家这才转过头看了众人一眼,连忙说到:
“原来是沈公子到了,老爷一直等着各位公子呢!快快随我进来!”
又朝那官兵行了一礼说:
“谢谢各位官爷了!这确实是老爷家的客人!”,
那官兵见他们确实是认识的熟人,也没多问,便带着人走了。
赵瑞宁仔细的盯着那管家看了看,发现这不是席远志还能是谁!
原来当初在皇城里众人商量好了,席远志先暗中回漓州好友家里打点好,方便接应他们,
没想到他乔装打扮的技术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大家差点没认出来!
席远志把众人领进门,便慌忙跪下行礼:
“草民见过各位大人,几位大人总算是来了!我在这等得可着实焦心啊!”,
沈慕凡将他扶起来说到:
“席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只是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耽误了些日子,
既然来了我们定会查清真相,还你清白,不过我刚刚听那守城官兵说,那伙山贼不只劫了你们席家,还有其他受害人,可是真的?”
席远志点了点头说:
“没错,我也没想到那伙人竟如此嚣张!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各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先随我来安顿好休息一番,我也好与我友人薛贵介绍各位大人。”
刚说完就见他好友薛贵匆匆走了出来,对着他们也先行了一礼说:
“见过各位大人,草民薛贵有失远迎啊!还请各位大人先进客房安顿好,晚上薛某设宴好好接待各位!”
几人也纷纷向他打了个招呼感谢他的招待,于是他与席远志带着众人前往客房,让他们洗漱更衣休息了一会儿。
晚上一行人总算洗去一身疲惫,只是没想到月儿在路上马车里还好好的,
结果到了漓州后,身体松懈下来反倒有些不适,
碧玉连忙告诉沈慕凡,让他们请个大夫来,几位哥哥都有些担心的站在床前。
月儿看着他们有些内疚的说:
“二哥,对不起呀!月儿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泊君摸着她的脑袋说:
“傻月儿,这一路可幸亏有你呢!好好休息,别多想。”
赵瑞宁也附和着说:
“就是,你从小到大闯了那么多祸,四哥替你被背了多少锅呀,你都不曾内疚过,
今日身体不舒服也不是你的错,怎么还怕给我们添麻烦了?”
月儿看着故意打趣的四哥只好又说:
“我知道大家一路上心里都压着事儿,
如今到了漓州城又看到这番景象,你们心里定是不好受的,我现在又病倒了,不能帮上什么忙!”
沈慕凡听到月儿这么说知道她心里有些焦虑了,于是他走到床前,
握住她的手说:“月儿,我知道,你其实心里一直觉得硬跟着我们到漓州来是给我们添麻烦了,
但是二哥已经说了,会同意带你来绝不是因为你是他们调皮的妹妹,
而是,此行你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帮手了,你忘记在鸿尾村里要不是你发现了那口井,我们就忽略了吗?
所以别多想,好好休息,把病养好,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
月儿听了终于开心的点了点头!
之后幸好大夫来看过后也说月儿没什么大事,
只是舟车劳顿,刚到这里有些水土不服,吃些药过几日时候就好了,
于是晚上碧玉陪着月儿在房里休息,饭也送到房里,
景夙和沈慕容以及赵家兄弟在薛贵招待的席间商讨这段时间漓州城的事情。
席远志和薛贵都不曾见过太子殿下,只以为这几位都是跟着沈大人来的官爷,其他的也不敢多问,
景夙也让沈慕凡坐上主位,自己坐到下面,他的身份,现在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慕凡也没纠结,坐到主位上便向席远志问道:
“席兄,我们刚进城时也看到城里似乎人心惶惶,可是因为那伙山贼又作案了?”,
席远志点头回答:“回大人,确实如此啊!本以为在下家里惨遭不测已经十分不幸,可没想到那伙贼人居然胆大包天至此!
我悄悄回到漓州时,薛兄心里也是心惊胆战的,毕竟不知道那伙贼人什么时候会朝自己下手!”
薛贵也紧张的附和道:“没错,我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毕竟之前与我有些往来的秦老板和孙老板都已经惨遭毒手,我怕下一个就是我了!”
“更可恶的是那官府的人,我们上月本想带家人离开漓州城去我颖州投靠我岳父大人避难的,
谁知他们却拦着不给放行,说我们现在离开会给山贼可乘之机!
谁知那伙山贼是不是他们自己贼喊捉贼啊!”
赵瑞宁听他这么说问道:
“薛兄,之前听席公子说他家的产业都被李穆仁李太守占了,可是真的?”,
薛贵点点头确定的回答道:“是的,别人或许不知道,
但是那日在铺子里指手画脚的那个新掌柜,正是李太守家三房姨太太家的亲弟弟!
我与夫人当初见过那人,绝不会认错的!”。
沈慕凡皱起眉头问到:
“既然他们是说有山贼洗劫,可曾有人目睹过那伙贼人的样貌?”,
席远志摇了摇头丧气的说:
“听说那晚是有打更的更夫看见过一伙人形色匆匆的拿着大刀往街上走去,
可是后面在有人问他时又说不曾看见过了!
不久后那个更夫便也失踪了,我们如何也找不到人,官府就更是敷衍了事。”
赵晨亦生气拍着桌子站起来说到:
“这不是明摆着官府故意包庇那伙贼人吗?!
就凭这个就能将那李穆仁抓起来!”
景夙却说:“现在确实可以治理不严之罪将他罢官收押,但是比起那无辜的几百条人命来说,不将他凌迟处死都难消百姓之怒啊!”
沈慕凡也点头说:“不错!定要查清真相,严惩真凶,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讨回公道!”
于是几人商量着明日如何暗中探查的计划
赵瑞宁和赵晨亦带着席远志,悄悄前往几家被害人家中现场查看线索;
赵泊君和景夙陪着沈慕凡明里与薛贵一道去街上逛逛,毕竟是说要来做生意的,也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情况;
江淮就先在薛府保护好月儿。
此时李穆仁在府衙书房内看着从京城送来的信件,看完后脸色阴沉的将信送到蜡烛前烧了,
他叫手下进来问道:“这几日可有看到什么不一般的人进城?”
手下回答:“听守城的小兵说昨日有一伙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年轻公子,
几人自称是从平阳城来漓州做生意的人,他说哪几人出手阔绰,是头肥羊,要不然我们……”,
说着他比了个手势。
李穆仁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说:“你小子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那手下嘿嘿一笑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李穆仁却不紧不慢的说到:
“京城里来信了,说是太子殿下似乎暗中来了漓州呢!
最近得小心些别太嚣张,你让手底下的人最近收敛点,看见可疑的人先找人跟着,到时候听我命令行事。”
那手下连忙应下问到:“大人,若真是太子殿下来了,万一查出点什么怎么办?”,
李穆仁眼里闪过一丝凶光,他眯着眼说:
“我们是要助宰相和三皇子成就霸业的,
这太子殿下本来就是三皇子的心头大患,若他们想当误我们的大事,
哼,也别怪我心狠手辣替三皇子除了这大患!”
次日沈慕凡几人随着薛贵来到喜鹊楼,看到这里来往吃饭的客人已经不多了,
薛贵无奈的说:“如今出来喝酒吃饭的人确实是少了很多,谁能想到当年我这也是座无虚席的情况啊,
唉,城里现在人人自危,有财也不敢出来张扬,就怕下个被劫的就是自己了!”
说着将他们几人带到沿街的包厢里坐着,几人透过窗外往外看,
街上来往着许多虽然害怕山贼,但还是不得不出来维持生计混口饭吃的普通百姓,景夙内心有些难受。
如今各国和平,边关匈奴虽小动作不断,可也不敢来犯,
百姓本该安居乐业的生活着,可是谁又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着怎样的悲剧!
薛贵给他们介绍了几处铺子,以及几家被害人有些铺子被占后的情况,
他说:“有几家铺子还是有生意的,他们接手也还会让伙计继续打理,有些生意不行的就直接命人将东西卖了,铺子也拆了!
唉,我们是做生意的,这些铺子都是几家人的多年经营的心血啊,看到这些铺子被人搬空,我心里也难受的很!”
沈慕凡又问:“那些店里的伙计是重新请的还是之前的老伙计?”,
薛贵回答到:“我瞧着倒像是之前的面孔呢!”,
沈慕凡召来一名手下,让他去那几家铺子里找伙计搭话:
“问的隐蔽些,别让人察觉到刻意了!”,手下领命去了。
这条街离太守府不远,几人商量着等会儿该去哪里看看,如果要接近李穆仁该如何计划,
突然沈慕凡看见街头似乎有官兵在往这边驱赶什么人,靠近一看,
原来他们推搡的是个老人还带着个小孩,那爷孙两人身上背着个箱子,被官兵推搡着也护的紧紧的。
待那些人走近,沈慕凡出言问道:
“几位官爷这是做什么?这对爷俩可是犯了什么错?”,
那带头官兵见居然有人敢在街上质问他,本来态度嚣张的想朝人发难,
随后看见他们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
他结结巴巴的说到:“额,那个,几位公子别在意,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这个,
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居然想跑到我们太守府捣乱,被人赶出来了,我们也只是奉命将他们赶出去而已!”,
沈慕凡听到他说到太守府时眼色变了变,又转头看了看那位老人,
对着他说到:“这位老先生可是演皮影的师傅?”
那老人听他这么问有些惊讶的说:
“是的,这位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沈慕凡笑着回答:“在下之前有幸见过一位皮影师傅,他背着的箱子上有和您一样的图案。”
“在下家里有位妹妹,近日身体有些不适,在家里呆得闷,正好她喜欢看皮影戏,不知可否请二位到府上表演一番?”,
那位老人想了想便答应了。
见老人答应了,沈慕凡走过去对那几位官兵说:
“这两位想必应该没有犯什么大罪,就请几位官爷宽恕,行个方便吧!”
说着让人递了一个银子过去,那几个官兵瞬间就眉开眼笑的放人了。
沈慕凡对景夙和赵泊君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带着那老人和小孩先回薛府去了,
月儿听说沈慕凡给她带回来一个耍皮影戏的师傅还一脸疑惑,
心想:“我小时候确实喜欢看这个,长大后倒是很少看皮影了,不过怎么出去一趟突然就带回来个皮影师傅了?”
景夙见老人带着孩子有些局促的站在客厅里,便对他们说:
“老人家,您不必紧张,既然是请二位来表演的,那就请您稍微准备一番,稍后为我们演上一段如何?”
老人连忙点头答应,带着孙子准备起来,
那孩子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十分乖巧,帮着爷爷将东西一一摆好。
待月儿收拾好出来,几人就坐在大厅里看老人表演皮影。
那位老人家确实是位优秀的皮影师傅,他带着小孙儿将一个皮影故事演的活灵活现,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结束后月儿笑着对他们说:
“好久不曾看过这么精彩的皮影戏了,不知这位师傅贵姓呀?”
老人听到月儿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老头我姓李,叫李传成,这皮影也是家传的手艺了,本来是想传给儿子的,
谁知他对这倒是不感兴趣,一心说要考取功名,
唉,还好我还有我这孙儿颇有天分,日后也不至于将这手艺丢了去!”
沈慕凡听他说起儿子便问道:“哦,不知令郎如今在哪?既是考生,可有功名在身了?
怎么能让你们爷孙二人流落街头呢?”
李爷爷听了,低落的摇了摇头,神情落寞的说:
“我儿名唤李穆仁,多年前年是进京赶考去了,
之后不知怎么的就没了消息,我四处打听也找不到人,可怜了我的儿媳妇,前年生了场病没熬过来,
后来我听同村的人说漓州几年前来了位太守大人,名字就叫李穆仁,
我还以为是我儿子呢,便带着孙子想去看看,谁知就被人赶出来了。”
众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他们相互望了一眼,想着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赵泊君开口问道:“不知您可有令郎的画像?我们见过李太守,也可以帮您认一认。”
李爷爷摇摇头,景夙正想命人去寻位画师来就听月儿说:
“李爷爷,不然您对我详细说说令郎的五官相貌吧,我可以帮您画出来看看!”
景夙惊讶的看着月儿,转头挑挑眉问赵泊君,你宝贝妹妹还有这本事呢?
赵泊君倒是笑着说道:
“是了,别看月儿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让许多教书先生头疼很,
但是她从小就颇善丹青,特别是人物画得极好,那就麻烦薛兄准备笔墨了。”
薛贵连忙点头下去准备了。
沈慕凡看着月儿,悄悄走过去说:
“你看你,这回又要立功了吧!我们没有你跟着可怎么办呀!
不过你身体可好了?”,
月儿对他笑得一脸灿烂说:
“沈哥哥,你别取笑我啦!我休息了一晚,身体已经没事了,
再说画幅画而已,不用费什么神的!”
沈慕凡宠爱的看着她的笑脸,赵泊君咳咳的打断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的眼睛说:
“笔墨纸砚都上了!”
沈慕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月儿走到桌前对李爷爷说到:
“李爷爷,您可详细地跟我说说令郎的相貌特征。”
于是听着李爷爷的描述,月儿逐渐将他儿子的画像画了出来。
只见画中男子眉眼方正,轮廓分明,气质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
李爷爷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的画像,不经意间流出眼泪来,
他声音颤抖的说:“没错,这就是我儿啊!
虽然我们家中不算富裕,但他身体好,天生富态,体格看起来都比村里其他孩子壮实些,
不过他从小懂事听话,虽然不喜欢皮影手艺,但他也用功读书,说想让我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
薛贵仔细地看着画像中人说:
“这人眉眼之间倒是有些像李大人,但是体格和气质都对不上呀,
李大人身材虽瘦弱些,但周身气势凌人,有时被他看着都有些惧怕呢!”
李爷爷抹着泪也说到:
“是呀,如果真是我儿又怎会不来寻我们这些家人呢?只不过是老头子我想不开罢了。”
月儿见老人抱着孩子哭的伤心,走到他身边慢慢的安慰着。
景夙深思了一会儿,对沈慕凡说:
“让人去查一查前几年与李穆仁同时高中的几位考生都有谁,问问有没有还记得李穆仁的。”
沈慕凡点头,出去吩咐几位手下先去打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