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一顿，感受到了傅奶奶的激动，停下动作，将图案全部展开在傅奶奶的面前，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我绣的，这都是两个老太太教我的。”
傅奶奶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差点停滞，深吸一口气，又是强忍着心中的震动问道：“一位姓言，一位姓方！”
啪嗒，钱妈妈手里的绣布直直落下，“您、您怎么知道？师父们和您是？！”
“都是缘分啊都是缘啊！”傅奶奶将绣布捡了起来，轻轻打了打上面莫须有的灰，将绣布放在自己面前，又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像啊，真像！不是像，是一模一样啊！我之前怎么就没认出来呢！”傅奶奶有些懊悔，同时又从衣服的深处掏了一块布出来，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
像是几年前的物件布料，钱妈妈只觉得熟悉，但又觉得不应该啊..
那布当年被人买走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孩子，你看看这熟悉不熟悉。”傅奶奶是在问钱妈妈，但是语气却是陈述的。
这不是熟悉不熟悉，而是..
傅奶奶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将布打开，看到里面的图案，白子兰的脸上只有惊艳，但是钱妈妈却是一脸震惊，“这...”
“是，这就是你几年前卖掉的那块刺绣，是我买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故人了，却没想到在一次偶然中看到了故人的绣技，花重金买下，但是却还是没能联系到你，也再也没有见到故人。”
“她们...最后是..”傅奶奶声音有些更咽。
“我遇到师父们的时候，她们的身体就已经很差了，没有在这里待多久，就辗转走了，我后来再有消息，就是有人传来两位师父病逝了。”
钱妈妈眼里已经含起了泪花，声音早已更咽。
“唉，都是命啊，都是命。”傅奶奶看着绣布，慢慢开口道：“我们是同村的好姐妹，我小时候家境不好，这两人都是有技艺传承在身的姑娘，家境比我好太多，只是后来世道乱了，我们从此各奔东西，再无相见。”
“现在还能见到她们的传承，我已经很满足了。好孩子，她们二人能遇见你，还将技艺传给你，是她们的福气，你是个好孩子！”
傅奶奶看着钱妈妈，只觉得像是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心中感伤的同时，对于钱妈妈又多了几分喜爱。
“是我的福气，我曾因为一些事，被迫断了营生，每日只能在家中闭门度过，是师父们教授的技艺，让我能在当时撑过去那段苦难日子，我很感激她们。”
“好孩子好孩子，都不容易。”傅奶奶将绣布交给钱妈妈，自己一个人陷入了那个时候的回忆中。
“您也莫要感伤，那时候我虽然和二位师父来往不多，但是在学习的时候，二位师父也向我提起过一位故人，说是儿时好友，只是后来因为战事再无联系，她们也很想念这位故人。”
“想来，她们提到的就是您了。”钱妈妈安慰道。
傅奶奶眼眸亮了亮，最后还是化为一声长叹，“世道艰难，都是命啊。”
“现在看来，你也是个有天赋的，我能从这绣图里看到故人的技艺，但是你这却是更上一层楼，有福气啊。”
傅奶奶这句有福气，一时也不知道是在感叹谁。
“难怪我会在你之前的绣图上看到有熟悉的影子。唉，是我，是我这么多年不见，就因为无踪影，所以没有注意到。我早该想到的，早该继续找下去的。”
傅奶奶说起来，心头还是后悔的。
最开始各自流亡，大家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后来，国家安定，民族自由，他们也安定下来了，但是却被生活家庭困扰。
只能在回忆里思念故友，有的人，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
现在看到熟悉的绣图，傅奶奶只觉得当时年少时，和她们还在一块时，虽然生活贫苦，但是更多的是无忧无虑和快乐。
那时候哪能知道，有些分别，是一辈子的事情。
钱妈妈抬头看着傅奶奶，很是认真地安慰道：“现在有绣技的人也不多，能见到绣布的机会都不多，偶尔见到几次，想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想了想，钱妈妈又道：“我见到师父们的时候，身体虽然都被病魔折磨，但是平日里都是乐呵的，为人和善，和傅奶奶您是一样的，都很好。”
傅奶奶点点头，也不打断钱妈妈的话，她想再多听点关于故友的。
钱妈妈似是心有所感，“那时候我小，才十几岁，只觉得这些东西好看。还是两位师父愿意教我。她们说过，刺绣是看心性的。”
“你是个好孩子啊。”傅奶奶真的没想到，只是回来一趟，竟然能有这样的收获。
傅奶奶和傅爷爷是在参军路上相遇，后来经历过动荡，一同定居在了洛城。
平安镇下的桥下村，是傅爷爷的老家。
傅奶奶的老家在南方，她是个十足的南方女儿。
但无论是性子还是身形，都没有南方女儿的温婉柔软，特别直爽，在军队里一点都输大小伙子。
钱妈妈不知道的这些，那两位师父是真的柔软，哪怕后来身体不好，但每日的衣着还有妆容，都还是优雅婉约，给了钱妈妈很不一样的感觉。
“她们..算了，不是世上不容，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是被她们接受了的。也是你接受了她们的。”
傅奶奶想问，她们是否被看作异类，但是想想，她们之所以被迫远离家乡，可不就是因为这个。
“她们很好，她们值得，都没有错。”钱妈妈知道傅奶奶想问什么，但是这种事，不用说明白，她们都知道。
那是两个如花一般的女人，一个温婉柔约，一个温柔迤逦。
钱妈妈当时是被震撼的，但是又从心里觉得，那是美好的。
任凭当时的她怎么想，都无法给两位师父想到更到的搭配，她们就是最好的。
说到这，白子兰已经糊涂了，但是看婉姨和傅奶奶都是感伤的样子，自当什么都不必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