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在上首的右使面上不满之色渐渐退去,低声道:“起来吧。月娘,你此计如今瞧着可行,但也该事先与我商议。否则若是出了差错,可不是你我能当得起的。”
“是,月娘记下了。”月娘垂头又施了一礼,这才起身。
右使看了看窗外:“你先回去吧,其余的事我自有安排。这些时日,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是。”
月娘点点头,这才潜入沉沉夜色中不见了身形。
右使沉思片刻,到书房中提笔而书。
他最初知晓绿珠之事时,并未曾放到心上,后来随着刑部尚书周允同赵家端王一方斗起来,他便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因而早就命人伺机而动。
如今两方正斗得热火,正如月娘所说,也差不多该出手了……
过不了多时,又是一道人影悄悄出了宅院,消失在夜色之中。
随着两方相斗,这桉子便从私设妓馆、杀人犯桉的事情上越扯越远,如此一来,难免有旁的人手受到波及。
前头有人倒下,后头自然便有人补上来。
然而,不待那计划补上来的人走马上任,府邸便已被武德司的人团团围住。
那人眉心一竖:“陈指挥使,您这是何意?”
指挥使陈聂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纪少监,奉命行事而已。至于缘何如此,您应当心知肚明。”
纪少监皱眉,他在端王手下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动一动,怎地又突然有武德司的人上门了?
莫不是,是那事泄露了?
他越想越是心惊,然而陈聂却只言不露,他只得将心头惊惧强压下去。
不光是纪府这处,兰音馆也同时叫人围住。月娘带着几人想要突围,却被不缘司中的几名好手拦下,只得束手就擒。
至于贺峥盯着的那处宅院,更是由贺令姜亲自带人前去。
可即便她已然尽量命人放轻了动作,然而门房那处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立时启动了护院的阵法。
紧接着将大门紧闭,唤人守住大门,自己则旋风般冲进了院中:“右使,不好了!咱们叫人给围了!”
本在院中晒着太阳喝茶的右使勐然一惊,失手打破了茶盏:“怎么回事?”
门房摇摇头:“属下也不知,瞧着似乎是不缘司的人……”
右使额心一跳,不缘司……怎地突然查到他们这处了?
他隐在郢都多年,在京郊及城内都有宅院。
只是,近来因着周家这遭事,他想着方便安排,便暂居在城内。
可这宅院也极为隐蔽,即便是当初贺令姜查抄了七星赌坊,又连带着揪了不少神宫势力,此处都安然无恙,偏偏今日……
他心中一沉,怕是月娘那处出了差错吧……
“带头的是谁,可瞧到了?”
“是个年轻的小娘子。”门房答道,“许就是那……”
“贺、令、姜。”右使一字一句道。
这个搅了神宫不知多少好事的刺头,到底寻到他头上来了。
府中的仆婢护从们听闻动静,立时抽出了刀剑,围到了他的身旁。
“右使,趁不缘司的人还没攻进来,您换身衣服,我们分作三路,先掩护您冲出去!”
他们城内的人手虽不少,可如今在宅院这处,也不过几十号人。
不缘司此行,必然带足了人手,等他们围进来就如瓮中捉鳖,他们难逃得很。
可若是趁着眼下对方还未进来,他们分作三路同时朝薄弱处冲去,就还有机会。
神宫右使甚少露面,便是贺令姜也不知其长相,只要他藏在这三波人中,便能趁其不察顺利逃脱。
说定计策后,众人提起刀剑,便分行往外冲去。
不缘司的人方破开护院的阵法,还未及深入院内,便见有人要往外冲,众人立时迎击。
这处宅院,是个三进的院子,面积不小。
三路人马往三个不同的方向冲,果然,不缘司原本以合围之势逐渐聚拢的圈子,就这么被打散了。
贺令姜飞身立于墙头,神色无波地瞧着一切,却无任何动作。
紧接着,便见南面的虚空之中隐有金光一闪,她眼中微亮,脚下一跃便往那方向疾奔而去。
等到近前,果然见那处正打斗正烈,不缘司的人已隐有落败之势。
贺令姜立时手上一扬,从袖中抛出了几道符箓,逼退了欲要破围而出了一群人。
而后她双手合掌,十指翻飞间结出一道巨大的符印,勐地往前一推,那群人便觉得似凝出一道看不见的墙,挡在了他们面前。
对方立时施术破印。
原本隐于虚空的尺廓,避开众人视线现出实体后,这才飞身跃到贺令姜身旁:“来得倒挺快。”
早在不缘司的人围到宅子前,他便先一步到了,只是隐了形体无人察觉罢了,为的就是防此处的神宫主事人趁人不察逃脱了。
等到那门房奔去院中时,他一路跟着,自然晓得里头哪个才是今日要捉的大头。
“呐,身着灰色衣衫,头上戴着白玉簪的那个,就是了。”尺廓扬了扬下巴道。
神宫右使率众本要突围,然而等到一道身影突然拦到自己面前时,心中便不由一沉。
是贺令姜。
察觉到她望过来的视线,他便知自己这方已然暴露了。
既然如此,那便索性一较高下吧。
他也好奇的很,这个贺令姜到底是有怎样的手段,才叫神宫的诸多星使、宫使都败在她手中?
右使双眼微眯,破开符印后,提剑便朝贺令姜刺来。
贺令姜手持含光剑,侧身一挡避过他这一击,而后便出剑朝他回击而去。尺廓后退了几步,倒没急着插手她这处,而是反身朝其余的神宫之人扑去。
两人过了十几招,贺令姜便心下暗叹,不愧是郢都这处的主事人,果然有几分厉害。
她的剑术虽比不得裴攸,但也算得上是上等,然而如今与他相斗,却隐隐有落于下风之势。
这人的剑术,虽未及一剑破万法之势,可已然是臻于至精。
单论剑道,自己比不得他,再这般打斗下去,只会叫他伺机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