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距离范阳不过一日的距离,他们早早出发,快马加鞭下在日落前便到了涿州城。
那纸鹤先前只念叨着“涿州”,却未曾说是何处,幸而尺廓后来又传了一只纸鹤过来。
如今那广宁不在城内,竟在涿州郊外的一处庄园里,唤作清和园。
听起来,这处园子倒像是私人园子,而非什么道家宫观。
贺令姜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一行人暂且靠到路边去歇息片刻,贺峥则往前面又走了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他要去打听消息,身后若是跟着这么多人,难免引人注意警惕。
瞧见一辆牛车正缓缓过来,贺峥上前一步伸手拦。
“这位兄台,请问往清和园去该怎么走?”
那人正赶着一辆平板的牛车,上面堆满了菜蔬,瞧着应是经常往来此间运送食物的,闻言,他“吁”了一声拉住了老黄牛,道:“你可是问陈家的清河园?”
陈家?
贺峥皱眉,他们先前并未听过涿州陈家这号人物,但想来,应该唤作清和园的庄园,当是错不了。
他点了点头:“正是。”
那人挑眉问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贺峥笑道,“我家中有个亲戚,说是在清和园中做事。这不,我初到涿州谋事,还想着找熟人帮帮忙……”
那人了然。
“若说陈家的清和园,咱们涿州,可是有许多人都知晓的。”
那人咧嘴一笑:“不过,你今日碰着我,那更是问对人了。我就是时常往清和园中去运送东西的,这路没有人比我更熟了。”
他努努嘴,示意贺峥往自己车板上坐:“要不要我捎带你一程?”
贺峥倒没料着,这人竟如此热心。
他笑着向那人拱手致谢:“多谢兄台了。只是,我还未及进城。如今要找人办事,空着手总归是不好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还需采买东西,便不与他一道了。
那人挥了挥手:“无妨无妨,是得带着些东西去。”
说着,他便将清和园的位置告诉给贺峥。
贺峥从怀中掏出几十文塞到他手里:“多谢兄台了。”
“嗨,客气什么?”那人说着,却还是将铜钱拢到了袖中。
贺峥笑着道:“还有一事,我初来乍到的,也想向兄台请教一下。”
“你说。”那人收了钱,当下更是热情。
“我是外地来了,先前只听那亲戚提了一嘴,但对这陈家不大熟悉,不知兄台可与我说说?”贺峥凑近他问道。
“陈家啊……”那人捋了捋自己颔下的短须,道,“这陈家是咱们涿州有名的富户。听说,祖上并非涿州人,但他们一大家子在这处也扎根也快二十年了。”
“那陈家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每年冬天都要施粥布粮,往日这铺路修桥的事也不少做。”
“只如今,那陈家家主年纪大了,便愈发信道起来,一直想着修仙练道,延年益寿。那清和园,便是他特意建来给自己清修的园子,听说里面还专门修了道殿,请了道长们来一道炼丹论道呢……”
这人拿了钱也不着急,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贺峥心里有了数,又向他谢了谢,这才与之告别。
那人扬起手中的马鞭,悠悠地甩了甩,拉着菜蔬的平板牛车便向远处继续走去,渐渐地消失在大路尽头。
贺令姜听了贺峥打听来的消息,微微凝眉,广宁偏往此处去,这清和园明面上再是富贾私园,想来定是和神宫有关了。
既如此,那便要做事了,如此再入涿州城反倒不方便。
她吩咐道:“先在附近找个僻静处扎营歇息,晚间去探一探那清和园。”
等到月升中天,贺令姜同裴攸二人已经悄悄地潜进了清和园里,旁的人手则在外头接应。
这清和园虽是富贾私园,然而却是依山而建,占地极广,堪比皇家别苑,且里头的守卫亦相当严格。
这可不是一个富商私园该有的样子……
跃过高墙,又穿过层层守卫,贺令姜微微侧身,同裴攸避到一处密林假山里。
她从袖中掏出尺廓传来的纸鹤,将其平放在一块岩石之上,而后手上捏诀轻声念咒,那纸鹤金光盈盈一闪又淡了去,紧接着便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朝外头而去,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身形。
尺廓便在清和园内,与他们相距不远,这纸鹤凝入了他的魂力,如此一来,也能支使这纸鹤将人唤来。
此时的尺廓,正斜躺在一处大殿外打瞌睡。
察觉到自己魂力的气息,他脑中顿时清明起来,贺令姜来了。
他又朝着隐约透着灯火的大殿处望了一眼,身形一卷便消失在远处,不过十几息,就出现了贺令姜面前。
贺令姜瞧着他逐渐显出身形,开口问道:“广宁还在此处?”
尺廓点了点头:“从来了这处便未挪过地方。瞧来,你将他伤得可不轻。”也是,若是不叫他伤重点,便叫他轻易逃脱,他怕是也要疑心有诈。
“广宁这些时日一直在躲在大殿之中,时常有人会送些伤药过去,不止如此,那陈氏家主也同他一道呆在殿中不挪半步,生怕别人对他出手似的。”
尺廓继续道:“只是,那大殿周围有禁制在,我不好靠得太近,因而并不晓得殿中具体情况。从来往之人的神情和话头上猜,广宁如今当是无碍了……”
大殿四周有禁制?
贺令姜拧眉,怨不得那广宁养伤不找个安静的院子,偏偏呆在陈氏家主素日炼丹论道的道殿里,想来安全得很。
这陈氏家主,对他倒是上心。
她扯开锦囊问尺廓:“你要不要进来歇歇?”
尺廓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为着你这事,我确实好几日不曾睡好了。你可得记得,改日要捉几个恶鬼给我补补。”
“行行行。”贺令姜无奈应道,瞧着他便化作一缕青烟缩进了锦囊中。
大殿的位置离此处不远。
她同裴攸两人趁着夜色,潜到了大殿旁,看着高高的院墙,拧眉不语。
这禁制确实不太好动,一个不当心,便会惊了殿中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便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