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逻炎借兵之时,可未曾说过,要让他的人来全权负责首攻之事。
要掀起对周之战的,是王庭,可非他们银生城。
如今,这等消耗兵力的事宜,不说该让银生城避开,便是要上,也得各半才合适。
他面上隐有不快之色,逻炎自然也不至于毫无所觉。
要能让他舍得用人,王庭这处,自然也要许以重利,逻炎在心头微转,在原先开出的价码上,又加了几成。
银生城主眼中一闪,脸上的那股不满,渐渐淡去,然而也没有立即应下,似乎还在纠结犹疑。
逻炎见状也不催促,只是看向银生郡主:“小王听闻,郡主擅驭蛊御蛇之术,这些年更是辅佐城主收服不少部落村寨。”
“有郡主在,攻城之时,只要以虫蛇开道,想来定然能够事半功倍。”
“二王子过奖了。”银生郡主浅笑着谢过他的夸赞,面上却很有几分难色。
“只是,此战并非部落间的小打小闹,便是这些虫蛇蚁鼠,到战场上,能发挥几分作用,还要另说了……”
“大周将士亦皆是英勇善战之辈,带兵强攻,定然要做好损失巨大的准备……”
逻炎打的主意,她焉能不知,不过是暗示他们有蛇蛊可借,实际上的损折未必那么多。
这另加的几分价码,换他们一个头阵,不亏。
银生郡主虽决心要夺权,可遇到这种利益相关的事,她自然还是站到银生城城主一边。
能多为银生城谋些利益,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父女俩,分明是坐地起价,想要多谋些利益。
逻炎瞧向身旁由始至终都未置一词的碧云:“玄师可有什么建议?”
碧云淡淡地瞥了眼银生城城主两人,将二人的心思瞧得清清楚楚。
两人一副纠结为难之色,不过是想要趁机再多捞一笔罢了。
她素来厌烦这种满眼皆是小利小惠之人。
那几分多加的价码,已是她同逻炎商量好的,这两人却临事头了,想顺杆子往上爬。
碧云掀起眼皮,瞧向银生城主:“二王子方才说的,很是在理。姚州一战,城主既然想从中得利,又岂能什么都不肯付出?”
“如今起战的名头有了,姚城县也已攻下,就差姚州城这一战了。”
“前者城主先前都不曾参与谋事,如今既想从中分杯羹,不抓住此次大好机会,又还要犹疑到何时呢?”
“城主若要还继续犹疑……”她话中微冷,“届时两手空空不说,王庭对您,说不得还要颇有微词了……”
这话中,已然隐含威胁之意。
银生城主也懂得见好就收,转了笑容道:“玄师所言,我又怎地不知?先前说好了,要助王庭成事,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方才纠结,不过是想着如何将咱们的兵力损失降到最小罢了。毕竟,损失的愈小,对咱们此战亦愈有益处。”
“咱们虽有八万兵力,可若姚州坚守不出,咱们强攻,也是一时拿不下来。若是拖得久了,等大周从旁处派了援兵过来,那便糟了。”
碧云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逻炎却走到银生城主面前,爽朗笑道:“城主的好意,小王自然都懂。”
“中原的兵法上面说: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据线人所报,姚城兵力当在两万左右,咱们虽则没有它的五倍,可也不差。”
“更何况……”他笑盈盈地瞧向坐在帐中上首的碧云,“玄师术法精深,咱们此战有玄师谋划帮衬,定然是能迅速拿下姚州城,凯旋大胜。”
“如此甚好!”银生城主抚掌而笑,至于碧云、逻炎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便作未觉。
银生郡主却不由对碧云好奇:“不知玄师,是否出自大周玄门?”
碧云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郡主问这个又是何意?”
银生郡主笑了笑,接着道:“我听闻大周玄门皆是人才。”
“我们南诏的巫蛊之术虽是小道,但与玄门之术,也算得上是同源而出。如今若能有机会与玄师一道探讨其中玄妙,亦是一种机缘。”
碧云嗤笑一声,口气中满是不屑:“我可不是大周玄师。告诉郡主一声也无妨,我等神宫之人,可不屑与大周玄师为伍。”
神宫?
银生郡主先前可未曾听说,但看她形貌秉性,应当是中原人无疑。
只不知,中原地界,又何时出了个神宫了?
她瞧向二王子逻炎,却见他面上自然平静,想来对那神宫应该已有了解,若不然,也不会这般放心与碧云合作才是。
碧云似对大周玄门很是瞧不上:“如今的大周玄门,可算不得什么人才辈出,不过多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郡主对着他们,倒不必那般夸赞。”
“哦?”银生郡主不由挑眉,“大周玄门竟是徒有虚名了不成?”
碧云垂眸,低头浅饮了一口热茶,而后鄙夷道:“不过尔尔。”
听她这般说,这出自神宫的碧云玄师竟是要比那些大周玄士要厉害了?
银生郡主眼中微亮,正想开口问她可知缚魂之术。
然而这话还未出口,便见碧云放下手中的茶盏,冷淡开口:“巫术玄术,虽出自一家,那也已是千年前的事了。”
“如今,两者衍化发展大不相同。我与郡主,怕是没什么好探讨的……”
说是巫术玄术不同,可她这话,对银生郡主也没有多友好便是了。
银生郡主方到嘴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被她咽了下去。
这人未免过于冷淡、倨傲了。
银生郡主不知她到底是何身份,且这女子对自己父女二人,明显没有什么好脸色。
去求这样一个性子的人,还未必能解得开自己身上的缚魂术,银生郡主想了想,自己还是定心去和贺令姜合作吧。
好歹她说话虽气人了些,可也没有如碧云这般处处瞧不起人。
更何况,跟着贺令姜,自己的蛊蛇,还有想谋的银生城权柄,也才能有些着落。
银生郡主干干一笑:“玄师说得也是,确实没什么好探讨的。”
回了自己的帐中,银生郡主的面色明显不太好。
贺令姜正定好了今夜的计策,抬头瞧向她:“怎地?逻炎的攻城计策,让郡主不太满意?”
银生郡主冷着脸摇头:“攻城的计策,我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逻炎请来的那位碧云玄师,倒是太气人了些。”
碧云玄师?
贺令姜挑眉,放下手中的笔,听银生郡主一股脑儿地将方才帐中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南诏大王子与姚州太守张虔陀横死,攻陷姚城,围攻姚州,戎曲民乱,太平教……
还有逻炎帐中的神宫玄师……
贺令姜恍然,这一切,终于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