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书院,早课一结束周时云就跑到他哥的宿舍,岩松抓紧时间摆好餐桌,“少爷,甘少爷,你们抓紧时间垫垫肚子,岑夫子惯会拖堂,等他下课肯定已经过饭点了。”
“二少爷来了。”岩松说,“要不跟着吃点?”
“我不吃。”周时云盯着甘厚理看,“你妹妹,我是说十一她好些了吗?”
说到十一甘厚理皱眉,“我出门的时候她还没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我把逢春留在家里,等他确定十一好了再到书院来告诉我。”
“我弟弟昨日在家担心了一整天,差点跑到你家去。”周行风笑说。
“昨日多亏你救了十一,但是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能跟我说说吗?”甘厚理说,“十一怎么就到水里去了?”
“她本来应该是下水捡个什么东西,是我表哥突然出声吓到她才会跌进水里。”周时云说,“这事说来也有我们的不对,若是我们不突然出声,她自个就平安回到岸上,那浅滩水也不深。”
“我听枕砚说,十一鞋子都脱在岸边,肯定是自己下水的。”岩松擦嘴说,“其实昨天二少爷不下去,十一扑腾两下也能站起来,那水就脚盆子高,至于为什么哭的那么厉害,是不是怕家里人责怪她私自下水先哭了大人们就不好骂了。”
“你不懂。”甘厚理苦笑,“十一只要做个哭脸,眼泪都不用,家人就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怎么会因为怕家人责骂就哭的那样伤心。”
“真哭了一路?”周行风问。
甘厚理点头,“我一直抱着她呢,喊她好像听不见似的,一直哭,从未见过她这样哭过,她是最乖巧爱笑的小娘子,不爱哭的。”
周行风见他又担心,“吃点心吧,等会就要上课了。你不要担心,说不定此时逢春已经在来书院的路上。”
又没受伤又没受到惊吓的,能有什么大碍。
只有周时云一脸凝重,他担心甘小棠是为他所苦,他私下问岩松甘家住哪,吃了午饭后,他说头疼,请假回家看大夫,让枕砚送他去如意坊。
甘小棠早上醒来傻呆呆的,全然没有从前的活泼劲,甘大和邹小戏都守在床前,见她醒了就问她怎么样,甘小棠想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疼,眼睛痛,伸手去摸眼睛,被邹小戏拦下,“昨天哭了一晚上,眼泪擦都擦不干,我和你爹都要被你吓死了。”
甘小棠扁嘴。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调皮,非要跟你哥去学院玩,还跑水里去。”邹小戏絮絮叨叨的,“娘从小就教你,离水塘子远些,你把娘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甘大见女儿小小人坐在那,分外可怜,就不让媳妇再说她。“十一该饿了,想吃什么,爹去做。”
“我吃不下。”甘小棠说,她昨天只顾着哭了,周徽现在何处她都不知道,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做梦了,根本没有周徽,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守着两世的记忆。
邹小戏见她眼眶又红,又气又急。“不准哭了,眼睛还要不要了?娘不说你了行不行。”
甘小棠干脆抱着邹小戏抽抽噎噎,娘,我好难过。
却又说不出因为什么难过。
刘三娘惦记了一晚上天蒙亮就出门去请了马婆子来,马婆子一进来就说是甘十一被脏东西附上了,燃着符纸围着甘小棠叽里呱啦念咒,甘小棠被烟熏得眼睛生疼,捂着眼睛喊疼。
甘大客气的把马婆子送走,刘三娘絮叨他,你别不当回事,十一这孩子早慧,怕是孟婆汤喝的不干净,容易被脏东西跟上。甘大沉默着,“反正她托生做我的女儿,我只管她这辈子平安喜乐,旁的我不管。”
“那上次他们两掉进山洞,也是马婆子有功,之后十一就不怎么哭了。”刘三娘说,她也是从那次后就十分信任马婆子。
“上次有用是马婆子在人家家里施法,你这次把人弄回来怎么有用,要有用也是去书院。”甘大说,然后看刘三娘认同的眼神后说,“娘,你可别添乱了,你要让马婆子去书院了,七郎日后可怎么在同窗面前抬头。”
“十一起来已经不哭了,应该是好了。”
“白天好了不算数,要看她晚上。”刘三娘说,她打定主意如果今晚上甘小棠还哭,她就让马婆子偷偷去书院叫魂,你不说我不说的,谁知道是她请过去的。
甘小棠被马婆子吓了一遭,也没伤春悲秋的心情,吃了半碗肉末面条就恹恹的站在院子里,盯着水缸里的金鱼发呆,阿婆让她多晒晒太阳,添添阳气。
周时云到了如意坊也找到甘家的所在,脑袋一热就直接进去,被一个打扫的妇人来问小郎君找何人时,他才卡壳。
他怎么说?说来找甘十一的会不会被打出去,以后还能见面吗?
“我是周家的下人,甘少爷说今天忘带了一个什么东西让我回来帮他拿一下,要带什么东西来着?”枕砚适时发挥出他的作用,虽然他不明白二少爷过来干嘛,但是二少爷来他就得跟着,少爷没理由他就想理由。
“你看我这脑袋,一时忘记了,逢春哥在吗?他应该知道。”枕砚说。
何娘子笑说,“逢春回家去,等会会直接去书院,既然是七郎有东西忘带了,我这就去找他回来。”
又招呼两人进屋坐,“小少爷稍等,我这就去通知主家来待客。”
周时云四处看着,这屋子不小,看着挺宽敞,甘家应该算富裕的吧,至少甘小棠不会缺吃少喝吧。
甘小棠听何娘子说来了周家的下人,不知怎的就笃信是周徽来找他来的,她跑出来看果然是他,叫着周徽就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周时云接住了她。
甘小棠紧紧抱住他,哽咽说,“我还以为昨天是我做梦了。”
“没有做梦。”周时云拍着她的背说,“是我们再次重逢了。”
甘小棠边哭边分神,不愧是男神,好会说。
枕砚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这生猛的小娘子先放在一边,从他到二少爷身边伺候起什么时候见过二少爷这样温柔耐心的表情。
他不由的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开始紧张的替他们两放起风来。
“别哭了。”周时云拉开她,“再哭,我怕以后都不能见你了。”
甘小棠用手背擦眼泪,“我就是高兴,呜呜。你不能不见我,我们两个到这里来,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周时云摸摸甘小棠的小发髻。
“有件事很重要,我欠你一个道谢。”周时云看着她说,“谢谢你回过头来找我,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早就死了。”昨天听甘小棠说自责自己害死了他,还为此一直哭泣,就觉得心疼,要自责的人或许是他,如果甘小棠不回头来找他,就不会死也不会到这里来。
“不是你害死了我,是我受伤连累了你。”
甘小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你连累我,是我连累你。”
“那我们两互相都不连累,我们只是做了一件好人好事,往好处想,至少那个小男孩活下来了。”周时云说。
甘小棠点头,“还有他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