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明理在邹小梅家待了两天,甘小棠说他想在这躲懒,让姨夫带他出去多使唤使唤他,被邹小梅笑她不心疼哥哥。
“三郎肯定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他脸白的。”邹小梅说,“在家那么多弟弟看着,你躺不自在,在姨母这你就安心躺着,姨母给你把饭端在床前,好好懒筋。”
邹小戏过来了,“我让你来接妹妹,你倒好,在姨母家住下了也不让人带个话,让我和阿婆担心。”
甘明理没回答,邹小梅拉过她,“少说两句,孩子遇上事了。”
“什么事?”邹小戏问。
“我不知道。”邹小梅说,“但是那天过来的时候脸色就很难看,饭都没吃就在十一房里休息,这两天也不怎么说话。”
“你别去问他。”邹小梅拦住想要回去问人的邹小戏,“孩子不想说。”
“十一!”邹小戏喊道,方才还在附近转悠的甘小棠早就不见了踪影,她跑回自己房里,玩着玩具,嘴里念叨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十一肯定知道。”邹小戏说。
“那十一不想跟你说呀。”邹小梅说,“行了,孩子大了总有秘密是不能跟娘说的,不说就不说吧。”
傍晚母子三人回江阳,在船上,邹小戏抱着甘小棠说,“你燕婉姐姐明日要去南阳了,她就等着见你一面呢。”
“这么快就要去?”甘小棠说。
“你怎么知道她要去哪?”邹小戏问,她看一眼儿子。“你三哥还会跟你说这些?我还以为他全不在意呢。”
甘小棠自觉失言,立即转移话题说,“燕婉姐姐一定要去吗?我不想燕婉姐姐去,我想她一直在枫树村。”
“傻孩子,燕婉去南阳是和她爹骨肉团聚,再说她爹给她找了个好亲事,燕婉过去当秀才娘子。”邹小戏说,“以后还要当举人娘子,进士娘子,官娘子的。”
甘小棠愁眉苦脸,好了知道了,别说了,别往你儿子心上扎刀了。
“燕婉住在客栈里,本来今天就要走的,但是她说还想见你一面,这才拖到明天。”邹小戏说,“你阿婆就让我早些把你接回来。”
“那我们等会直接去客栈吗?”甘小棠问。
“等会往那边转转,看成不成?”邹小戏说,“南阳那边来接人的人,可凶了,哎,燕婉那位后娘怕是不好相与。”
肯定不好相与啊,不然怎么会把燕婉扔在枫树村不管不顾这么多年,还有这亲事,总觉得也没那么好。
燕婉她爹她后娘能把好事想给燕婉?
果然到客栈碰了个闭门羹,身穿玄衣的嬷嬷说,“小姐已经睡下了,不见客。”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数落燕婉的奶娘,说她规矩稀松,老爷太太信任她把小姐交付给她,她就这样看着小姐,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甘小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被那嬷嬷看见,啐道没教养的野丫头。
“这孩子的娘在这,嬷嬷怎么好当着人家娘的面子说人家没教养,嬷嬷又是哪里的教养?”邹小戏问,她能忍着旁人眼高于顶的傲慢,但是她女儿不能忍。
“嬷嬷是主家使唤用的,籍贯不知道在不在自己手上,在,那就都是庶民,嬷嬷何来高人一等?若不在,嬷嬷一个贱籍,也好说我女儿?”邹小戏说。
嬷嬷说一句不知所谓转身回房了,奶娘歉意的对她们笑了笑。
“小姐知道十一娘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不能进去看看燕婉姐姐吗?”甘小棠问,“我舍不得她。”
“舍得舍得,小姐终于能去南阳和老爷一家团聚。”奶娘说,“小姐是过去享福的,十一娘不用惦念。”
离开客栈,甘小棠踢着脚边的小石头,闷闷不乐。南阳来的人是这样脾性,燕婉姐姐过去真的能享福吗?
第二天甘小棠难得没有赖床,早早就起了,她让三哥陪她去码头送送燕婉,“也许还能见上一面呢?”
“那你过去不能哭。”邹小戏说,“我们就不去了,你们早去早回。”
到了码头正碰上燕婉从轿子上下来,甘小棠挥手喊住,燕婉回头,怔怔看着跑来的一大一小,不顾人催促,站定等他们。
“燕婉姐姐。”甘小棠喊。
燕婉的眼神轻轻从她身上掠过,定在甘明理身上,凄然笑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甘明理看着她眼神里也有很多痛苦不舍,但是她身边站着的那些人,他什么话都不能说,甚至他还要求自己贪婪的眼神从她身上挪开,别看着她,别害了她。
“不管多远,想见的人总能再见到。”甘小棠见她三哥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说,“枫树村永远是你的家,永远有人等你,想你,盼你。”
燕婉的眼神又回到甘小棠身上,她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这句话有些肉麻,我不好意思当着阿婆的面讲,十一替我转告阿婆好不好?”
“能当阿婆的学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甘小棠哭着点头,“燕婉姐姐,我们都会想你的。”
“臭妮子,故意告诉我一个错的时间,若不是我机灵,就要错过了。”唐小雯也匆匆赶来,她和燕婉对视后抱在一起,唐小雯在她耳边叮嘱,“你那爹要靠不住,你就想办法传信回来,不论遇上什么事,我们管你。”
燕婉笑着点头,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她是去同家人团聚,她是在同家人告别。
燕婉走后,唐小雯低沉了几日,甘小棠心情也不好,有她们两个在前,旁人就没注意到甘明理的低沉。
甘厚理休沐回家,见妹妹心情低落,问清缘由后,就又回书院借了一本南阳县志回来,他把甘小棠抱在膝上,“此书是南阳的县志,你读了便知道南阳是个什么地方?”
“我不识字,七哥读给我听。”甘小棠说。
“你已经识得很多字,先自己看看,不认识的字七哥再教你。”甘厚理说,他每十日回家一次,格外珍惜和亲人相处的时间,尤其是这唯一小妹妹。
“眼睛看字疼。”甘小棠扭头扑在甘厚理怀里说,“七哥,南阳远吗?”
“远,也不远。”甘厚理说,“你去过松江,沿河往下走一个松江的距离就是南阳了。”
“那森哥的船可以送我去南阳吗?”甘小棠问。
“他的船可能不行,太大了,到某一段后要换小船,或者是走陆路。”甘厚理说,他又说南阳的风土人情,甘小棠听的格外认真。
然后又原样的去同甘明理说,说的口干舌燥,甘明理也没有显得开心一点。
“三哥。”
“好十一,三哥知道你的心,三哥没事的。”甘明理说,“没事的,我本来就没抱期望,这事本来就该如此。”
我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