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大欲言又止的,“算了,我跟你说不着,你年纪小,不知道。”
“你爹在哪,我找他去。”
王大郎说,“我爹这个时候在石桥边大柳树下酒摊喝酒,但是你现在找他没用,他喝醉了就是个醉鬼,什么都不知道。”
“我去找他。”甘大说,走出几步后又说,“你在此不要动,等我片刻。”
甘大匆匆走了,又匆匆回来,怀里揣着几块碎皮子,他让王大郎绑在四肢胸口处,“这样多少能暖和点。”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王大郎推拒说。
“就算是个陌生人,我也不能看着你挨冻,我家里儿子跟你差不多年纪,你就当我这是做父亲的心,看不得孩子受苦挨冻。”甘大说。
王大郎由着他给自己在衣服底下绑上皮毛,本来冻得没有知觉的身体好像突然感受到了温暖,王大郎低头掩盖住鼻酸。
忍受得了冰冷,却受不了温暖。
阿婆总说等他大了就好了,他已经大了,为什么还没有好。
甘大找到酒摊处,柳树下围着一个暖毡,掀开帘子进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你,里头摆了四张小桌,一桌围五六个,个个喝的面红耳赤的,他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王大富,酒摊老板来招呼他,甘大说找人,找王大富。
酒摊老板上下一打量,“你瞅着眼生,找大富做什么?”
甘大摸出五枚铜板放在他手里,“我才从常乐街过来。”
“哦,你是听说了他家媳妇打骂儿子,过来劝他的。”酒摊老板了然的点头,“你别费这功夫,你找到他跟他说,他答应的好好的,要你请他喝酒,明天又是照旧。”
“你们都知道他媳妇打儿子,那这。”甘大不理解了。“这亲生儿子啊,就这么打骂,这么冷的天,穿着春衫,还让水淋透了,你就是要他死也就一句话的事,何必这么折磨人啊。”
“你不知道,他家情况特殊,这儿子是前面一个生的,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后老婆。”酒摊老板说,“王大富要看娘子脸色生活,哪还顾得上儿子。”
“不行,你指给我是哪一个,我非得跟他说道说道。”甘大说,“这为人父亲不是这么当的。”
酒摊老板指着中间一个瘦高个,喝酒喝的凶,鼻头脸颊都红红的,还举着杯和人碰,“王大富。”甘大喊道。
王大富茫然应道,还抬起头来看谁在喊他。
甘大想到王大郎身上单薄的衣衫,再看王大富这副烂酒鬼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拎着他的衣襟起来,“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酒摊老板在后追着喊说,“别动手啊,这附近有捕快巡逻的。”
甘大找了个僻静地方,才把王大富放下,王大富离开暖毡,不由自主的抖两下,“你谁啊你。”
甘大忍住想打他的冲动,沉着脸,“王大富,你把邹小梅卖哪去了?”
“什么邹小梅?不认识。”王大富说。
甘大抓着他用力摇晃几下,然后甩向墙壁,王大富被撞的连身咳嗽,“邹小梅,你第一个媳妇,你大儿子他娘,邹小梅,你把她卖到哪去了?”
王大富像是才想起邹小梅是谁,他上下看着甘大,突然笑了,“又是被蔡红花骗的吧。”
“她把邹小梅许给你,然后又把她要回去,你去问她要,她就推到我身上来。”王大富摇头,“都说我媳妇狠,真应该让他们看看蔡红花是什么样的,就知道我媳妇挺好的了,她看不顺眼大郎,也让他活着长大了。”
“什么意思?”甘大问,“邹小梅不是让你卖的?”
“我有病啊,邹小梅才给我生了儿子我就卖她?”王大富说,“我当初跟邹家定亲,也是看中了他家小娘子长的漂亮,先定了大姐,后来说大姐和一个七十的老鳏夫有牵扯,我觉得恶心就想退亲,他家不愿意,说把妹妹给我,妹妹还小两岁,我看着长的也行,就娶了。”
“一过门就有了身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疼她什么样的。”王大富说,“就是蔡红花以为她女儿生了儿子,多大的功劳,动辄上门要这要那的,我都忍了,有一次非要问我要二十两银子。”
“我哪来的二十两,我就是有我也不给她呀。”王大富说,“她闹了几天,没闹成,就消停了,我以为她消停了。”
“后来她过生日说要小梅回去看看,小梅不愿意回去,我还劝她回去。”王大富说,“我说别和娘家扯烂了,以后还有门亲戚走。”
“结果这一去人就没了。”王大富说,“我过去找人,蔡红花说小梅自己嫌我穷,跟富商走了,给了八两银子,说是还我的彩礼钱,还说我白挣了一个儿子。”
“我就知道小梅是让她给卖了。”王大富说。
“你知道她让人卖了,你不救她,你拿着八两银子回家了?”甘大颤抖着问。
“那我怎么办,我去问的时候已经两天了,两天了,小梅肯定让人糟蹋了。”王大富说,“我不能要一个被人糟蹋过的娘子。”
甘大最终还是挥了一拳,“她是你娘子啊,她给你生了孩子,她不是自愿被人卖的!你想没想过,那几天她一直等着你去救她呢,你就拿着那八两银子欢欢喜喜的回去了,你还是人吗?你畜生不如。”
王大富被打翻在地,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没错,我就想要个清清白白的娘子怎么了,我有什么错。”
不是他卖的,也不会知道邹小梅卖去了哪。甘大离开,不想再搭理他半句。
王大富又喃喃自语,“小梅,小梅,我不该让你回去的,我不该啊。”
甘大回去面色算不上好,甘文理给他倒茶,“一天找不到正常,咱们慢慢找。”
“那个蔡红花可真不是个东西。”甘大骂道,“邹小梅是让她给卖了,那除了她,谁都不知道邹小梅卖去了哪。”
“那她恐怕也不愿意说。”甘文理说。
“那肯定啊,她的生死,她儿子的生死,你伯娘都不在意,你伯娘就在意这一个妹妹,找不到,就要受她的钳制。”甘大叹气。
“她说是花楼,不然咱们用个笨办法,一个个问去呗。”甘文理说。
“但是她跟王大富说,是跟富商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甘大说,“不然还是先找出那个邹大宝,也许他知道点什么,咱们吓一吓他。”
“我今天去码头苦力那转了转,没听说过一个叫邹大宝的,明天我再去赌坊打听打听。”甘文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