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达明贵从尚泉手中接过坤达明茵的奏折。
他未再翻看,只是轻轻地用奏折敲打着桌案边缘,发出有节奏却十分缓慢的‘哒哒’声,一语不发,若有所思。
良久,尚泉说道,“公主她......竟然只字未提离石城的事。字里行间都只是对新贸以来目石城所受裨益的感恩戴德。”
坤达明贵‘嗯’了一声,轻轻拂了下眉心。
尚泉继续说道,“然后便是这接下来的提议,跟徒湖的‘让利于民’如出一辙,国主可是觉得......”
坤达明贵摆摆手,“不会。无非都是受了徒央以前的影响。倒也令寡人欣慰,能够如此不约而同,说明时机却已成熟。”
尚泉轻轻躬身,“说到底,还是国主运筹帷幄。”
坤达明贵微微闭眼,尚泉退出。
人声鼎沸,人言汹汹,坤达明贵打算冷眼旁观。朝堂躁动,民间骚乱,他向来知道唯有冷静一词,可以掌控一切。牵一发动全身,稍有偏颇倾向,平衡便被打破。国之主,却是局外人。坤达明贵静心无为,任凭登位以来如何被指摘胸无大志,不及父兄之志,只知权谋掣肘,他都坚持此道,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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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入艺石城。
故地重游,难免有所追忆。
第一次,是随徒湖出使,当时可是存了贪懒的心思,答应了体内人要找到玄、守的下落,却是想着凭借接近守相三公子的由头,留在身边享乐一番也是不错。兰陵淡淡一笑,想着当时一体两念,体内人怎么可能没发现自己这点小心思,不过没揭穿罢了。
只是没想到,那次一来一回,折腾出不小的波折。路上闲来无事,兰陵囫囵吞枣地给阿原演绎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妖魔化的君漠青,还有英雄救美的自己。
阿原只送了他三个字,“不要脸。”
第二次,是受坤达明茵所托,靠着自己救过苗尔的交情,帮徒湖扫清新官贸的障碍。苗尔自然不是因为性命之恩就可置五族大局于不顾的人,她是宁可还条命给自己,也不会做出妥协的执拗性格。当然,最终障碍还是扫清了,靠的,是兰陵自夸自诩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有对于经商之道的非凡远见。
阿原也不吝啬,白了兰陵一眼后多送了一个字给他,“臭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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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三次。眼中所见依然繁花似锦,耳中所闻却是惊心动魄。
兰陵顾及自己身份,不便去找苗尔,只能第一时间先去了寻府。
一到才知,那个壮硕男儿竟已病了多日。
一脸愁容的水云烟递过汤药,叮嘱寻云要趁热喝下。她身怀六甲,但反而看着消瘦不少。
“大夫怎么说?”兰陵问道。
水云烟稍有更咽地回道,“君族大反那日,云郎一口鲜血涌出,之后便是这个样子了。大夫还能怎么说,急火攻心呗。可这急火哪里是说下去就能下去的。他这个性格......”
见妻子马上要哭出来,寻云急忙挤出笑容,“这不是每日按照你的嘱咐,药不离口嘛。比一日三餐都要准时得很。”他转而看向兰陵,“比前些日子已好了大半。”
兰陵点点头。
寻云披着厚实的裘袍,脸色苍白。但兰陵探得他内里确实并无大碍,应是心绪所致,喝药虽是法子,但还需他自己放下心结,病才可愈。
见寻云递过一个眼神,水云烟抹去细泪,端庄如初地说道,“阿原姑娘,客房收拾干净了,请随我来看看可合心意,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尽管说便是。”
阿原也是识趣的人,知道兰陵和寻云有事要说,便乖乖跟着水云烟走出了房间。
二人走出后,兰陵真心提醒道,“嫂夫人有孕在身,不可忧思忧虑,你若想她们母子平安,就需尽快振作起来。”
寻云轻叹一声,“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凭你再有先见之明,将族首印章带给我,也阻止不了这场大势所趋的祸事呀。”
寻云心中,因自己未能承受下苗尔离去前的嘱托,未能安抚住那些心怀各异的族老们,而感到愧疚不已。五族终究还是乱了,乱的一塌涂地。
苗尔离开几个月,起初还常收到她从立昆都传来的书信,艺石城也还算安稳。后来信件便不太频繁了,族人们开始猜测纷纷。虽然君启林那边已交待了往返艺石城和昆国的商人要谨言慎行,但也难免有诸多演绎,以至于最后东窗事发。
兰陵心中已猜得七七八八,却不便多说什么,加之寻云身体如此,还是不要让他胡思乱想的好。
“可曾见过苗尔。”
寻云摇摇头,“她一回来,便被苗府的人接走了,我这病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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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过去。”他叹口气,“哎,漠彦他......被软禁了。”
想到是自己推荐他成为了族长,生生将他推向火坑,寻云就更是满心愧疚。
兰陵不以为意,也不愿将君漠彦与禾生勾结之事告诉寻云,只宽慰了句,“好好休息。”便沉默离开了。
阿原倚在一处树下,啃着苹果。见兰陵面带愁容出来,幸灾乐祸道,“怎么,英雄救美的豪侠,打算夜闯苗府去见相好不成?”
兰陵没好气的说道,“嘿,这位姑娘,你不觉得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我了吗?怎么?内心崇拜,故意模仿?”
“放屁!”
苹果核快如闪电,直逼兰陵而来。
黑石换成苹果核,兰陵竟差点没反应过来,险些中招。好在还是及时躲开,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不错不错,终于听师哥的话,不再玩石头了。”
“呸!师哥个头!”
说罢,阿原转身,不再与他继续斗嘴。
兰陵不忘叮嘱,“晚上!不许跟着我!”
阿原头也未回,愤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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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阿原屋内,一只蜂雀急速飞离。
艺石城依然灯火通明,莺歌燕舞不绝于耳。商客,游人,脸色潮红,醉酒阑珊,穿梭往返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丰邑石居依然爆满,水花云间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水云烟就不再亮起灯火。那一辆辆往返于石桥和楼宇间的马车,始终从夜初奔波至夜落。
兰陵沉沉吸入一口气,肆意流走的灵力稍稍收敛,似是不情愿的牵线风筝,被一点点拉扯回线头一端,直至流回兰陵身体。
飘落之处所牵引带回的丝丝外在灵力不在少数,兰陵收入可用的,摒弃的无用的。一番折腾,将方圆几里内的艺石城景浏览大半。
待灵力全然收回,那第三只眼才好似彻底闭上。
他满头汗水,稍感疲惫。看眼天色,想着还是得走那么一趟,不然不太放心。
兰陵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影身......不是白天里也可使用吗?为何我总是要晚上行此鬼鬼祟祟之举?”
他挠挠头,恍然大悟,“恩,都是那个死丫头,说什么‘夜闯苗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