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胧中,听到屋外传来争吵声,不一会又传来摔门声。
摔门声发出的巨响让李锦再也睡不着了,正想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屋门打开,钱利娟进来了。
看到睁着眼睛显得有些受惊的小娇娇,钱利娟慌忙上前一边说不害怕,一边轻拍小娇娇的背心。随后进来的汪桂珍问:
“吓着小娇娇了吧?”
“没事。”
钱利娟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老太真烦人,我实在忍不了她啦!一次次地算计我的儿子,我已经把你二哥搭进去了,她还不死心,又想把她的表亲侄女嫁给你大哥,还说什么你家大国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她的表侄女正好年纪合适长相老实。
秦老太是不是当你大哥傻呀,就算你大哥看不上陈小红,也不会看上她亲戚家有小儿麻痹症的老姑娘吧,除非你大哥真是大傻子……”
汪桂珍越说越气,盘腿坐到炕上还嘴唇发抖。
今天把话挑明了算是彻底和秦老太决裂了,虽然一时解气,可是一想到两个小儿子想要当兵还需要秦老太的大儿子给资格报名,秦老太的大儿子最听母亲的话,这下两个小儿子当兵的事彻底黄了。
“妈,你为啥讨厌陈小红呢?”
钱利娟憋了好几天,终于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汪桂珍愣了一下,欲言又止,马上和陈小红就是一家人了,何必翻出她的身世呢!
再说陈小红也不知道陈豆腐夫妻当年干的坏事。
“你妈能讨厌谁?陈小红马上就是你二嫂了,以后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小娇娇到姥姥这来。”
“姥姥看见小娇娇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汪桂珍露出慈爱的笑,捋着小娇娇额边绒绒的头发,心情确实顺畅了许多。扭脸喊女儿把院子打扫一下。
“大清早的,好好的院子被造的乌烟瘴气的,最烦抽旱烟随地吐唾痰的家伙。
很快院子传来刷刷的扫地声,李锦想起了老樱桃树下的金豆子,是时候挖出来了。可是要怎么让姥姥知道呢?正寻思着,听见院里传来钱利军的说话声。
“为啥我还没看到老树开花花就没了?”
钱利军错过了看稀奇,不满地用跟脚踹老樱桃树的树干。
钱利伟和王小明跑进屋向汪桂珍告状。汪桂珍抱着小娇娇走到门口,大声喊钱利军不要瞎胡闹。
钱利军嘻嘻笑着跑了过来,伸手要捏小娇娇的脸,手才抬起来,突然觉得屁股底下传来一阵奇痒,吓得赶忙缩回手,紧张地望着小娇娇讪讪地笑。
“大军咋还不去上学?你要是逃学,当心你爸打你屁股。”
“我们学校今天休息不上学。晚上晒谷场上要放电影,听说县城看电影还要花钱买票,放映队到咱们村里放电影随便看不要钱。
我妈我爸都会去,大娘也带小娇娇去呗。”
钱利军极力游说汪桂珍带着小娇娇去看电影,汪桂珍哪有心情看电影,起了一半的土房子被人瞧不起,想要娶个好媳妇还得换成砖瓦房才行,可是没有钱盖不了砖瓦房,也只能降低标准再求媒人帮忙给大儿子相亲。
五官端正,手脚勤快,性格温和的姑娘应该不难找吧!
“利娟,晚上你和你哥带小娇娇去看电影吧。”
“我不去,我要跟姥姥在一起。”
李锦搂着汪桂珍的脖子不松手。
“好好,小娇娇跟姥姥一起,你们都去看电影吧。”
村里人都去看露天电影了,岂不是挖金豆子的最好时机。得让汪桂珍尽快把金豆子挖出来,换到钱改变家里的面貌。
傍晚,村东头特别安静,李锦拉着姥姥的手从外面回来,发现三舅钱利民没去看电影,坐在老樱桃树底下守着那台旧收音机听戏。
咿咿呀呀的戏腔在晚风中别有韵味。
“三舅。”
李锦松开姥姥的手朝钱利民跑过去,扑到三舅敞开的怀抱,乖乖地搂着三舅的右胳膊,一副专心的样子,随着收音机里的戏曲腔调摇头晃脑,两只小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好像在打节奏。
“妈,你瞧小娇娇多有音乐天赋!”
“什么音乐天赋,咿咿呀呀的,我听着就牙疼。”
汪桂珍在门框上拍打着鞋底上的泥灰,回来时过河不小心踩着了水,这一路走来带了不少泥巴。真是常在河边走,就容易湿了鞋。
媒人都找借口回避,好像老钱家穷,没资格说大儿媳妇。
“你大姑晚上还带小明去河边晃,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老韩头都承认医术都是骗人的,你大姑还就是相信老韩头那套把戏。也是没治了……”
李锦的小脚鼓捣了一阵以后,终于发现泥土里露出一粒金豆子,假装好奇地蹲下去拣起来,嘴里说“亮亮的苞米粒”,递到钱利民的面前。
“妈,你快看……”
钱利民举着金豆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什么玩意?”
汪桂珍一边穿鞋一边说,抬头看见钱利民手里的金豆子,眼睛顿时直了,一个箭步上前拿到手里,昏暗的天光里看不太清楚,赶忙跑进屋打开灯,把金豆子凑近了灯泡仔细看。
“我地个老天爷,这是颗金豆子。”
惊呼一声之后,汪桂珍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妈,是真的吗?”
钱利民知道母亲见识过真金白银,比他在书本上了解的知识要丰富得多,看见母亲从屋里出来,赶忙问。
“你是在哪淘出来的?”
汪桂珍不动声色。
“是小娇娇捡的。”
“还有许多颗。”
李锦站起来靠在钱利民的腿边,指着地上被她的小脚踢出来的一个浅坑。
汪桂珍狐疑地看了一眼,然后拿来一把五齿钉耙在浅坑周围刨了一遍。
看到钉耙下一粒粒蹦蹦跳跳的金豆子,汪桂珍的眼睛都直了,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喊儿子快点收金豆子,又紧张地四下打量,怕有人经过篱笆院看到她在挖金子。
“足足有一百零八颗!”
从水盆里拣出一颗颗洗净的金豆子,汪桂珍大气不敢喘,更不敢眨眼睛,生怕眼前的金豆子是她做的一场梦。
“树底下咋会长出金豆子呢?”
“是不是我爷爷家传下来埋在那的?”
钱利民帮母亲分析。
“瞎胡说!你爷爷家穷得差点揭不开锅,还是我当年带着嫁妆进门,才让他们全家度过难关。
不然你以为你二叔三叔为啥那么尊敬我,你大姑敢张嘴就骂你二婶三婶,也不敢跟我说话太大声。”
汪桂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转头发现小娇娇躺在炕上又睡着了。
收音机还再播放戏剧,咿咿呀呀的声音充满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