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抹了一把漆黑的脸,搭上顾朝的手站了起来,“我服你!”
虽然心里不甘心,可斑鸠也明白过来,刚才面前这消息能把他们班长摔趴下,绝非侥幸。
斑鸠搓搓脑袋不好意思站回孟旺民身边,周边突然爆发震耳欲聋的响声。
“好!”
“好小子!不错呀!”
甚至于有人上前笑着推搡顾朝的肩膀,好似关系十分熟络。
大家也不是真的对顾朝有什么恶意,只不过以为他是从别的部队过来的,想比划比划,要是自己这边的部队能赢,那当然是给自己部队长脸争光。
要是输了,顾朝虽然不是和他们在一个部队,但大家伙儿为的都是为一个目的,革命友谊下,大家就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好伙伴!
同样值得高兴。
男人冷峻面容有一瞬间的怔愣,笑容腼腆捏着胳膊站在人群里,和众人攀谈起来。
气氛正好,人群外围有人发出惊呼,一声盖过一声,越来越近。
“魏、魏军长?”
“军长!!”
“快快!让开点!”
顾朝顿了顿,转过头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小道,魏学良把身上最后一件衬衫脱下递给身边的人,鼓着一身腱子肉,踩着黑色马靴大刀阔斧走了过来。
火堆边围绕的人看懂他们魏军长的意思,一个个心里激动打鼓,迅速推到一旁,重新腾出一片空地。
顾朝呼吸一滞,事情发生偏差,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的老丈人,不会是想……
“年轻人气焰不要太高。”
顾朝脑海里想法还未成型,魏学良已经跨开步子弓着身,两手外推,做出一副伺机而动的架势。
“现在,跟我摔试试。”魏学良收敛笑意,微微抬头一双眼睛微眯,桀骜的像是盯着猎物的鹰。
“魏军长!魏军长!”
“魏军长!魏军长!”
……
两方还没对上,周边就穿出振奋人心的呐喊声。
顾朝摇头,想要迂回一点拒绝,魏学良不给他机会,一个箭步虎扑上前,上手紧紧扣住他颈项锁骨处,大力按住顾朝一路往外推出去四五米远。
“不用猜,肯定是咱们军长赢!”
“那还用说?要是骑兵团的衍连长还在,估摸还能撑一会儿,我敢打赌,这小子不过三招铁定被咱们军长摔趴下。”
议论声一声盖过一声,一旁担忧踱步的魏临微微一愣,是了!
刚才他就觉得顾朝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这会儿被议论声这么一提醒,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衍邑啊!
顾朝像衍邑……
不,或者说,是他身上那种气势,狠厉强悍,像孤傲的狼,和曾经在部队摸爬滚打的衍邑,如出一辙。
他这个妹妹啊,还真是……
就不能换个类型的男人招惹吗?
现在这样,这两个,他哪个也打不过。
魏学良刚进四十,每天操练不落下,身材保持完好,那鼓起来的腱子肉笔直年轻后生哥也不差什么,一把子力气与气势,又狠又猛。
可是,哪有小辈跟长辈硬刚的?
顾朝膝盖一弯,就想顺势摔倒算了,魏学良扣住他肩膀把他提了回来,“臭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今天要是摔不过老子,回去敢碰我姑娘一下试试。”
老子打不死你。
顾朝眼神一冷,抿了抿双唇撑直力量往魏学良那边压,“伯父说的,要是我赢了,伯父就不反对我靠近囡…魏岚。”
臭小子,口气倒不小。
“那也得等你赢了再说。”
魏学良声音冷冽笑了一下,眼睛微眯,扣紧顾朝膀子跟驴推磨似的,把人带着打圈围着火堆转悠。
等顾朝再一次强劲推过来时,魏学良一个侧身,腰盘定上顾朝小腹,拉着胳膊的手用力一扯,顾朝就从他身后,“嗖”的一声翻了过去。
“好!军长!魏军长!”
“呃——”
人群中爆发热烈掌声,原以为是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却见被摔出去的顾朝跟猴子一样,身体半空一个后空翻,下一秒,一手撑地稳稳蹲在那里。
别说摔一下,连膝盖都没挨一下地面。
这、这可真他娘的邪门儿!
魏学良眉头一拧,跨着步子继续上前,顾朝也做出应对。
一个箭步冲进魏学良面向,身子往下一沉躲过对方探过来的手臂,顾朝双手抱住魏学良胸襟一记猛的蹬腿,身体腾空,随惯性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眨眼之间,从魏学良跟前绕到魏学良的后背。
手臂连带一起被顾朝从身后圈住,动弹不得,魏学良非凡不急,还轻笑一声,“小子,跟老子比摔跤,你还嫩了一点。”
顾朝眉心蹙起,下一秒就知道老丈人为什么这么说了。
只见魏学良身体后坐,坠得顾朝身体前倾,他又长腿一伸,马靴踩进顾朝两条腿中间的空隙向外一别。
身体一阵失重,顾朝眼眸微微睁大闪烁,反应过过来时,自己正在向后摔去。
绝不能再这个时候输!
牙关紧要,顾朝眼眸倏忽凌厉,手掌外翻,落地时稳稳撑住地面,避免摔倒外地,胳膊肘处却传来一阵“咯噔”咔嚓声。
一种让人软了要的痛感传递全身。
顾朝闷哼一声,没时间让他考虑痛不痛,他猛地翻身站起,将速度化为即将,趁魏学良刚刚站定来不及反应,拉近距离一个下潜。
双手抱住魏学良双腿,顾朝肩膀顶上他小腹把人撞起来,又迅速前扑——
周边安静下来,所有人张大嘴巴,表情定格。
良久之后,顾朝从魏学良身上起来,想到什么,他呼吸突然急促一瞬。
他……
是不是功利心太强,竟然,竟然真的把魏岚的父亲摔地上了。
对方不光是魏岚的父亲,还是他未来的老丈人,更是全场这么多人心目中,威风凌凌的魏军长!
这下,应该是彻底完了吧。
魏学良坐在地上,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揉揉胳膊膀子,呼呼喘气感叹,“好小子,有一把力气。”
顾朝沉默一瞬,左手发颤,肌肉不受控制抖动不停,伸出左手把魏学良拉了起来。
“你那手臂,没事吧?”魏学良看了一下顾朝左手胳膊,虽是询问,手已经把顾朝胳膊托起。
轻轻捏了捏,一抽一推,“咯噔”一声脆响,错位关节已经接上。
魏学良放开顾朝,转头冲众人,“也都别瞎站着了,该玩的玩,累了的就早点收拾回去歇着,哪个摔跤最厉害的,把名字记下来,改明儿过完了大年,我再把号拿来。”
谁摔跤最厉害?
还能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一致落向魏学良身边的顾朝身上。
好小子,真他娘的爷们儿!
军长说摔就摔!
他们平时在魏军长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时之间,众人落在顾朝身上的视线,充满崇拜,炽热异常。
顾朝没计较那个什么号,他微微低头,情绪低迷,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眼下这个局面。
如果就此闹掰,回去阿婆听到,怕不是要把他耳朵拧掉,活活气死。
魏学良从兵蛋子手里接过衣服一件一件穿上,转头见顾朝还光着膀子站着不动,脸一冷,呵道:“还不把衣服穿上?等着谁给你宽衣呢?”
语气不似之前在家里时和善,但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长辈寻小辈的韵味。
只是顾朝一扪心思沉浸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意识到。
开车回家路上,魏学良从后车镜瞄了一眼,见顾朝一脸龟裂诡异阴沉的表情,险些被气笑。
淦他娘的,就奇了个怪了。
他一个当众被摔的都没怎么样呢。
不过想起一开始说的话,魏学良收回目光,瘪瘪嘴冷声道:“别以为过了我这道坎儿,就能跟我家姑娘怎么样。”
顾朝敏感转头看向他老丈人的后脑勺。
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不可能。”
顾朝愣是没反应过来,魏临看不下去,微微倾身靠近一点,小声提点,“我妈。”
这么说,老丈人这关是……过了?
顾朝连忙挺直腰杆,声音急切洪亮,“爸,你放心,我一定好……”
车身猛的一晃,魏学良打方向盘踩了刹车,扯了一把领子转过身来,“你叫我什么?”
顾朝僵在那里,“叫伯、伯父。”
哎,这可真是……
魏临一手捂脸,转脸额头抵在车窗上,没脸再看,也不想再听这种诡异对话。
……
回到魏家,魏学良轻手轻脚洗漱,另一边魏临领着顾朝上了二楼,房间里有魏母一早准备好的毛巾脸盆,魏临又给他拎来两瓶热水,“累了那么久,洗洗睡吧,白天没什么事,可以多睡一会儿。”
魏临想说的其实是,这会儿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顾朝不用掐着点,刚躺下就起来。
魏临走后,顾朝在床边愣做坐半天才开始脱衣服洗漱。
折腾大半晚上,身上一身汗味,这个点儿也不好洗澡,只能先将就擦拭两遍。
泡脚的时候顾朝就在掰手指,三根手指掰下去两个,现在就剩下丈母娘了。
会想老丈人说的那样吗?
丈母娘比还难搞?
心里刚松下的一口气登时又提起,差不多两天没合眼的顾朝脑袋一歪,靠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
清晨屋外传来自行车车铃声,魏岚搭着哈欠拉开窗帘,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梳了个高马尾。
她头发一直没剪,长度快到腰长了,不太好打理,但乌油油的微卷,配上弯弯乌黑又纤的眉毛,鲜眉亮眼的,很有一种八九十年代港风明星的感觉,很漂亮。
魏岚站在镜子前晃晃脑袋,高马尾跟随动作荡出好看弧度。
在等不了多久,应该也就半年吧,刚好高考开启的那个是谁,民风会进一步开化,到时候什么旗袍、小西服连衣裙的款式会更多,当然,还有各种口脂化妆品陆续进去大家视野。
魏岚并不觉得女孩子爱美是一种可耻的行为,相反,在有限的条件下,将自己保持一个好的、美的状态,人的心情也会变好,工作效率如是。
期待一下吧。
对着镜子眨眼笑了笑,里面女孩眉眼弯弯,笑容清澄,很阳光也很有感染力。
果然会让人心情变好啊!
魏岚拍拍脸,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洗手间匆匆梳洗过后,魏岚在客厅捣鼓昨天带回来的行李。
魏母在厨房做早饭,整个家好像就她们两个。
“妈,我爸他们呢?”
“睡着呢。”魏母盯着锅,“找你爸啥事儿?”
“没。”魏岚摇摇头,蹲在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很快把茶几怼得满满当当。
魏母一出来见这架势,赶忙道:“你这个丫头,也不知道到二楼整理去,一会儿家里来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魏岚没考虑到这一点,抿抿唇笑嘻嘻撒娇,“这么多箱子多重啊!妈,咱们一起收拾!”
“还有两坛子米酒呢?阿婆说你跟爸喝了身体好,哥也可以喝一点……我记得拎进屋了,怎么不见了?”
“丢不了,我收厨房放着了。”魏母潜意识里觉得顾家条件不好,上门应该拿不出什么,就把那两坛子米酒当成乡下老太太做的腌菜给收起来了。
魏岚若有所思点点头,拨了一个干桂圆塞进也够用提及,转身把最后一个箱子拖了过来,“这是衍邑让我带的。县公安局年边新局长要上任,他那边忙走不开。”
“你在那经常跟他见面不?除了你,妈最挂念的就是衍小子。这些年他过得不容易。”
魏母絮絮叨叨说着,顺手打开箱子,里面装的是水果罐头和麦乳精,外加一大扎军绿色的布。
“这么一大卷子布,得废多少布票和钱?”魏母抱着那款布,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心疼,“你瞧瞧吧,家里没个人掌家,这就不知道要攒钱了?京市这边什么买不到,你说他买这些做什么?”
可见,魏母心里偏袒衍邑,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是……
魏岚无语的看了那一扎军绿色的布,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转身在茶几上扒拉半天,从底下抽出同样一卷军绿色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