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岚平日的湖绿、浅蓝色的衣服衬衫已经很打眼了,要是穿这么正的颜色出去,指不定多惹眼。
顾朝本来想说魏岚皮肤白,红色很衬她,冷不丁想到魏岚穿出去会被别人看见,他抿了抿嘴,心里泛起不平,竟有点酸溜溜的,“就在家穿,穿给我看。”
魏岚被他霸道语气整得胸口小鹿乱撞,娇声娇气哼了一声:“我才不……我在京市看见好多女同学都穿旧军装,我还没穿过呢!军绿色的布给我留一点,回头我要试试自己裁衣裳。”
理直气壮说完又觉得不妥,魏岚桃花眸眨巴眨巴瞄向顾朝,“行吗?”
这些东西都是算好要卖钱的,不能瞎折腾。
“行,这款都留下。”顾朝颔首,埋首一股脑把袋子里的布往外拿,“好几个颜色,每个颜色留一匹吧……”
正好拿出纯白色布匹,魏岚蹙眉接过,“怎么买了白色?”
乡下人一般不将就好看,就将就耐穿耐脏,别说是大队里的人这么觉得,姜丽华他们那些知青也这么觉得。
浅色不耐脏,要是经常洗的话,布料容易坏。而且衣服也容易不暖和。
柜子里还有四卷白色羊绒线没机会脱手呢。
“镇里县里有些工厂上班的,喜好穿白衬衫……”顾朝把东西堆了一床供魏岚打量,他则坐到一旁小马扎上,拆蛇皮袋子里那个大箱子,“要是白色不好卖,可以让阿婆帮忙染色,红色应该好卖些。”
“阿婆会染色?”
“嗯,苏木可以染成红色。”
魏岚放下东西踱步到顾朝跟前蹲下,“能染布,那是不是羊绒线也可以?”
对上那双充满欣喜的眸,顾朝愣了一下迟疑点头,“应该可以吧?”
魏岚见他一知半解的问不出什么,索性站起身点头跑去找顾阿婆。
“哎!囡囡……”身后顾朝跟着起身,伸手跟了两步。
顾朝低头看向脚边刚拆出来的大箱子,电视还没看呢……
*
苏木是天然染料,也是一种药材,改革时期顾阿婆看诊那套东西被缴收,药材不是被人踩得洗把脸,就是直接倒进臭水沟。
别的药材顾家没有,苏木还真有几块。
顾阿婆听闻魏岚想给羊绒线染色,斟酌片刻摆手让右兰出去捡块寸厚的石头片。
等右兰拿着石头片回来,顾阿婆让魏岚帮忙抬着点她屋里靠窗户的妆台。
趁着妆台被抬起一小寸高度,顾阿婆将垫桌角的木头抽出来关上石头片。
“阿婆,这就是苏木?”
那块木头莫约手掌长,一寸厚,周身灰扑扑黑漆漆的,看上去就是一块快要腐朽的烂木头。
“你这丫头,可别小看这块苏木,这么一点就能够你染你那四卷线的了。”顾阿婆笑容慈祥,在那块苏木的三分之一处轻轻点了点。
“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开始吧!”魏岚浑身干劲,“阿婆,需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来!”
三人阵地转战后院,顾阿婆坐在小马扎上,拿着斧头慢慢将苏木劈成一丝一丝的小木条。
魏岚和右兰在旁边忙活洗锅、生炉子。
炉子里火燃了起来,顾阿婆让魏岚把锅放上去,装了三分之二的水,从劈好的苏木木条取部分放进锅里。
“冷水下锅跟着煮开,就能出颜色了。”顾阿婆笑得满脸沟壑,“苏木的量也跟最后出的颜色挂钩,阿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少量少量的来?”
量少多是出浅粉、桃红,要是不爱那个颜色,后面再染也行,要是一下子染深了,再想改就难了。
魏岚点点头。
她第一次接触这个,也很好奇,巴不得多来几遍,当然,要是一次能染出自己喜欢的颜色,那就更好的了!
顾阿婆见她听得认真,不禁回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曾想这样坐在家翁面前,听家翁的教诲。
顾阿婆脸上带着笑,忍不住多说两句,“除了苏木,以前时候还有石榴皮、槐米、还有栀子,染出来黄橙橙的,颜色那个嫩哟,哈哈……”
“大队里平时大家穿的,雾蓝啊姜黄的,那姜黄色就是洋葱皮染出来的,雾蓝是枫叶呢。”
魏岚瞪大眼,莹白小脸满是诧异,“那些都是染的?我还以为是买的成品布!”
“白布要便宜五分钱,三尺就是一毛五,回来熬一锅水泡着就是,也不费事。”顾阿婆手指在她额头戳了戳,嗤嗤笑着,“一毛五能买七盒火柴还多一分呢!以后你当家了,也要晓得柴米油盐贵。”
顾阿婆顿了顿,转头看向一边盯着过瞧的右兰,“兰丫也是。”
魏岚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看到右兰懵懂点头,倏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婆,右兰还小呢!”
“不小了,过年了二月的,就进十一了。”顾阿婆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看向右兰的目光里,多多少少带了些担忧。
魏岚知道顾阿婆还是担心家里成分会影响到以后右兰嫁人,但是话她都已经说过,这两年就会出新政策……
继续多说,顾阿婆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是在安抚她,糊弄她。
粉嫩唇瓣抿了抿,魏岚轻轻叹息一口。
不如等时间来见证吧。
院里气氛有一瞬间低迷,恰逢锅里传来“咕嘟咕嘟”声。
水已经煮开,刚才透彻见底的清水已经换成焦糖色,魏岚怕煮的过火影响最后染色,正找东西想把里面的苏木夹出来。
顾阿婆道:“别急,让它小火再煮煮。”
将炉子下面的通风口堵住只留一条小缝隙,顾阿婆让魏岚去拿羊绒线。
魏岚怕颜色不理想,没敢拿太多,就拿了一卷。
院里顾阿婆见煮的差不多了,便脱了襜衣包住锅两侧把手,把锅端到井盖上。
她随手摸来两根树杈,将里面的苏木加出来放到一边,将魏岚手里的羊绒线接过来打散放进锅里泡着。
线太轻,沾了水也总有一部分露在水面,顾阿婆见了一块石头洗干净压在上面,“这就行了,明天过来再看。”
“嗯!”魏岚目光盯着盆里的羊绒线,刚想点头,屋里突然传来“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