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布料在大城市里或许卖不上价,但在小地方,只收钱不要票,哪怕卖的价格和供销社相当,或者高于供销社,都会有人抢着买。
何主任见顾朝都听进去了,又指着另一边靠墙的货架,道:“那边是冬天的料子,之前上头送了一批羊毛,说是经济启动要开发新技术。原本想做羊毛面料,但是厂里技术不到位,糟蹋许多…剩下的都加工成羊绒线了,就这几卷送百货大楼都不够看的,所以才被送到这里。”
顾朝闻言,放下手里蓝底碎花的布匹,走向放羊绒线的货架。
一共十二卷羊绒线,黑白两色,线体毛茸茸的很粗,和顾朝在H省黑市上买的普通毛线差别很大,一看就很暖和舒适。
货架上胶带贴的纸条,除了编号还有价格,这一卷跟脑袋差不多大的羊绒线,只要两块钱一卷。
之前买普通毛线的时候,也就一半的量,还要了四块五。
顾朝嘴角抽了抽,也不知该说之前买贵了,还是说是这羊绒线便宜。
想起魏岚会织毛衣,白色也合适,顾朝本想只买白色就可以,毕竟魏岚没有暗色系的衣服,但见价格实在便宜合适,顾朝大手一挥,“这些,我要,劳烦何主任记一下。”
何主任利落记下编号数量,好心提了一句,“东西是好东西,但外头会用的人少,你拿回去不一定卖得出去,可得想清楚了。”
这也是为什么丢在这里的羊绒线,价格会低廉的原因。
“谢谢何主任,我考虑清楚了,”顾朝笑容和煦,见旁边货架还有毛呢等布料,顾朝走近几步查看。
何主任见他有成算,也不在多劝,只是适当给出一些建议共顾朝参考。
毕竟大家都是想挣钱讨口饭吃,别没挣着钱,本钱还陪了个精光。
当然,何主任建义归建议,听不听还得看顾朝。
两个多钟头下来,顾朝才终于点头说可以。
何主任看了一眼本子上的编号,很想破口大骂顾朝是不是有病。
挑的料子花里胡哨的,都是女人用的不说,还一个赛一个的金贵,就不是日常干活、打糙穿的。
何主任自己给自己掐了一把人中,看向随意翻看一匹湖蓝的确良料子的男人,嘴角抽搐委婉提醒:“小顾同志,你看还要不要选点别的?”
就是做有钱人家的生意,也就只能做个一回两回,一个两个。
挑了三四百块钱的料子,难道还能都卖出去不成?
顾朝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扫了一眼手里的确良布匹的编号,“那这个也要。”
购物狂不一定是女人,此时的顾朝,也在沉浸在给媳妇买买买的“快乐”中。
顾朝:啥也别问,啥也别说,但凡看到适合囡囡的,我都要。
事关以后,顾朝并没有迷失自我,等何主任记下他手里的布料编号以后,顾朝又随口报了几个编号:“1092、1490、9912、4401,这几个也要,如果这一批货上限足够,每个编号要五匹。”
那几个编号对应的布匹都是粗布,比之乡下人自己用破被絮破衣服再次纺出来的更生布,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且颜色有军绿有藏蓝,都是当下时兴的颜色,好看,也耐穿耐磨,比之供销社里卖土麻布只好不差。
顾朝考虑将来购买人群,又额外加了一个白底粉色碎花的小凡布料子,年轻姑娘喜欢。
何主任见顾朝选了几个不亏本的料子,也算为他松了一口气。
写上数量,再比对之前的布料数量及价格,何主任粗略算了一下,道:“货的数量不算多,发货没问题,就是这价格有高有低,最低的一匹布也要22块钱,最高的毛呢一匹要98块,零零总总算下来,将近六百块钱,一会儿订金就得200块钱。”
何主任一边说,一边打量顾朝脸色,见顾朝忽然沉默不语了,以为顾朝没那么多钱。
何主任合上本子,笑了笑道:“要不,你看着划掉一些?”
“嗯。”顾朝低低应了一声,陷入思考。
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浪费那么半天功夫,何主任仍然有点不高兴。
何主任把本子翻到写编号的那一页,递给顾朝,顾朝却没接。
“我订金多交一些,能先把那些羊绒线拿回去吗?”
“啊?”何主任从不明所以到十分不解。
什么意思?不是没钱吗?
顾朝以拳抵唇,笑的有些腼腆,却并未隐瞒:“我媳妇会织毛衣,想拿回去让她高兴高兴。”
何主任这才回过味来,听顾朝这口气,之前选的那些料子,敢情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用的,是给媳妇用的?
于是,在何主任一脸无语的表情下,顾朝出示了出门时顾三德开的介绍信以及户籍本等资料,以示身份真实。
何主任绷着一张脸给顾朝开了订金收据条子,又写了两份协议。
双方确定没问题后,各自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印,等何主任盖了海市红星纺织厂的公章后,一人一份各自收好。
顾朝利落交了三百订金,将收据条子和协议条子叠好,放进棉袄里侧口袋。
他长腿一伸,站起身,提着何主任给他装羊绒线的蛇皮袋甩上肩头,“那何主任,到时候货汇到我们那里,我再按照收据上的信息给您汇款。”
“行的。”何主任木着一张脸点点头。
何主任:三百多块钱给媳妇买料子,四百块块买做生意的料子,呵呵。我也想有其他表情,但是我被小顾同志的行为刺激到了,那可是四百块钱的料子,穿到下辈子也穿不完啊!乌鱼子(无语)。
这块虽然是近郊,但由于平时过来的外地人较多,顾朝很轻易就在路边拦了一辆兔儿头三轮出租,商议好回市区国营旅社五毛钱,顾朝上了车。
近郊里市区十来里地,要说走的话,两个钟头也能走到,但顾朝心急,想赶紧回市区吃顿饭,然后收拾东西,再去火车站看看,看看能不能赶上今天的车回H省。
算算日子,出来正好第十天,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柴火够不够烧?
陈学文有没有听他说的,安排大宝下山给家里送东西?
还有,他的姑娘想他了没有?
应该有的吧?
顾朝搓了一把硬朗的面容,心急火热,望着道路两边飞快逝去的风景,恨不能直接飞回H省,以解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