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事堂内。
宋昭坐在院主之位上，微笑像是雕刻在脸上的，似对白菩提的到来并不意外。
墨白衣在另一旁坐着，神色冷淡。
“国师来此，不知是有何事？”
“白某的确有一事想请宋院主帮忙。”
白菩提笑着道，清贵的脸上带着几分圣洁之色，真真如谪仙中人。
宋昭故作疑惑的蹙着眉，比了个请讲的手势。
“不日前，白某与宋院主曾在街上偶遇，那时院主大人有几分神志不清。”
宋昭神色不变，呀了一声：“是吗？”
他摸着鼻子，“本君这记性不好，倒是记不清了。”
白菩提目不转睛看着他，笑容依旧优雅：“撒谎乃犯戒，谎话说多了亦是罪孽。”
宋昭眨巴着眼，“国师的禅语高深莫测，宋某这糙人实在听不懂，不知夜王殿下听懂了吗？”
话锋转到了墨白衣身上。
墨白衣面具下神色漠然，蓝眸中波澜不惊。
“有话直说无妨，何必弯弯绕绕，多费口舌。”
白菩提笑了笑，垂眸道：“夜王殿下教训的是。”
他浑身都透着一股淡然之气，毫无恼色，似谨守着戒律清规的方外中人。
“宋院主手下的人，应该已将白某接下来要查之事，呈报上去了才对。”
“白某以为不必说破，如今看来这层窗户纸还是得捅开才行。”
“还望宋院主不要尴尬才是。”
屋内，死寂了一会儿。
宋昭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崩坏，很快笑意又深了起来。
只是眼底的寒色却越渐浓重。
那封密函才刚到他手里没多久，还没焐热就烧了，紧跟着正主上门。
宋昭出来见面时，就猜到自己的人没准暴露了。
不过，被人当面这么说出来，不尴尬还是不可能的。
只是尴尬虽尴尬，倒没怎么怕……
宋昭睨了一眼墨白衣，这个男人由始至终就作壁上观，一副看戏的样子。
倒有些让宋昭捉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刚刚白菩提开口就说起那天在街上偶遇他的事，而这件事，宋昭也隐晦的与墨白衣提起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岂会不明白白菩提此番来问那件事的意图！
他是来查偷盗玉玺的贼人的，而那贼人……显然就是那位卫国郡主啊！
“国师大人，有话直说吧，宋某若能帮得上忙，定当竭力。”
白菩提笑了笑，“如此甚好，那日宋大人与我相逢之前，应该见过一位姑娘吧？”
宋昭没有作甚，笑的意味深长：“姑娘啊……大街上挺多姑娘的，不知国师说的哪一位。”
白菩提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
“请宋大人代为转告，白某想见她。”
这回轮到宋昭感兴趣了。
“不知国师因何要见这位姑娘？莫非……她与你要查的事情有关？难道她就是那贼人？”
白菩提笑意不改：“私事而已。”
“她与白某有些不解之缘。”
宋昭眉梢一挑，又悄然睨了眼墨白衣，笑容更深了几分。
“这样啊……”
“那请国师给宋某一些时间，让宋某好好回忆一番那天见过哪些姑娘。”
“好。”
白菩提点了点头，未再久留，起身告辞。
他离开之后，宋昭噗嗤笑出了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墨白衣。
意味深长道：“今日天高气爽，今夜定有良辰美景，本君带上好酒去夜王殿下府上共赏夜景可好？”
“没空。”
墨白衣起身离开。
“殿下没空，郡主应该有空吧？”
宋昭的声音从后传来。
墨白衣神色冷漠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若有命，只管去招惹她便是。”
宋昭看着他挺直如出鞘利刃般的背影，舔了舔后槽牙。
喃喃自语道：“好重的杀气啊……”
“我若去招惹，你要下死手杀了我不成？”
“呵，洛青灯……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宋昭眼里闪过玩味。
这么有意思的人，若不是招惹招惹，岂非很没意思！
……
墨白衣从督察院里出来时，就看到那辆都留在门口并未离开的白顶轿子。
象征着其身份的幡旗立于轿子之后。
轿中走出一人，显然一直在外等着他。
“恭喜夜王殿下。”
白菩提颔首恭贺着，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
“本王何喜之有？”
墨白衣神色冷漠。
白菩提看着他，笑了笑：“这世间不是谁都有中途改天换命的机会。”
“伤痕既消，何不放下过去？”
旁人或许不明白白菩提这话的意思，墨白衣却明白。
这男人……知道他的面容已经恢复了？
墨白衣神色淡漠如初，只是瞬息惊讶就恢复了冷漠。
“伤痕虽消，亡灵未散，如何放下？”
“还是说，国师手眼通天，能让那些死去的亡灵也回来不成？”
同样的话，旁人不懂，白菩提却明白。
墨白衣说的是那些死去的白衣族，说的是用白衣族头颅建造的骨塔。
那骨塔是由他师尊亲手铸造而成。
拘禁封印着亡者的灵魂，到死了也将他们禁锢在其中。
那座骨塔，是一座囚笼。
白菩提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原来我没猜错，是她在帮你。”
“那夜与她一起去骨塔的人，就是殿下吗？”
墨白衣听到他屡屡提起那个‘她’，自然知道说的是洛青灯。
可是……那只小狐狸几时与这神棍相熟了？
别的不予置评，但有一点，墨白衣却能笃定。
在洛狐狸那里，这神棍与她可没什么情分！
“看来国师今日找的并非是宋昭，而是本王。”
白菩提笑意不改：“我对她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她。”
“宋大人的情面，想来是比不过夜王殿下的，所以白某不得不多此一举。”
“既知她身份，你自己送上门去岂不更好。”
墨白衣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诮与……杀机。
白菩提抿了抿唇，似有几分无奈的抬头看了一眼天。
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若不愿见我，我怕是见不到她的……”
“有‘人’不希望我与她见面……”
“缘分这个东西，很多时候只能听天由命，哪怕抓到了缘分那根线，想要逆天而行也颇为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