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一族，保一人，是何等的大气魄？
这一刻，洛青灯才知道墨白衣身上到底背负着的是什么
不是屠杀全族后的罪孽，而是……
无法磨灭的滔天仇恨！与挣不脱的重担！
若是白衣族曾负隅顽抗，他为了保全自己苟且而活，杀了那些族人，或许他余生承受的仅仅是忏悔而已。
可是……
并不是啊……
所有人甘愿赴死，只为你一人能活。
活下去的人……又是何等的艰难。
洛青灯恍惚间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阴霾，她不喜欢与人有太多的牵扯或许也是这个缘故吧……
死很简单，可是活很难。
要佯装无事的活下去，更难。
有时候孑然一身反而潇洒自在，活的更轻松一点。
似从未与人倾述过这些，墨白衣之后一直沉默着，他自然而然的拿过洛青灯手上的酒囊，默默喝着。
并非不会不喜饮酒。
只是酒醉后脑子昏沉，他不喜浑噩，不想逃避，也不愿遗忘。
只想清醒活着，时刻牢记这一笔笔血债。
他不说话，洛青灯也不询问不安慰。
她不太会安慰人，也不觉得这个男人需要自己的安慰。
他本就是心性坚韧之辈，今夜只是因为看到了那小男孩勾起往事，毕竟是血肉之躯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谁能真的做到弃情忘爱？
只是他或许是第一次这样对别人敞开心扉。
洛青灯只需要扮演一个听众便好了。
安慰？她觉得自己此刻安慰墨白衣，会显得同情和怜悯。
强者，最不需要最不喜欢的，就是同情和怜悯！
在她心里，虽不知从何时起……已然将墨白衣视为一个强者！
虽然比自己还差一丢丢吧。
“白衣族其实还活着一些人。”
洛青灯听到他开了口，这才接住话茬：“我有过猜测。”
墨白衣看向她，有几分询问之意。
“你不被玄帝所喜，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大多时候都在战场上，纵然再有能力，要培植出那样一波势力来，也是极难的。”
“在你背后势必有一批支持者，且是堪称死士绝对效忠之人。”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但刚刚看到那小男孩，我倒是确定了。”
洛青灯沉吟了会儿，“宣朝里并非全都是宣国人，白衣族与宣国人混居两族通婚并不奇怪。”
“白衣族是被灭了，可是那些外嫁或者离开白衣族的人他们或许还活着，分布在大江南北。”
“蛰伏着，等待着机会。”
“一个凝聚力如此之强的族群，这种信念应是自小传承而下，烙印在骨子灵魂中的。”
“不难推测，这些人对他们的后辈的教育会是怎样。”
其实，洛青灯更愿称之为洗脑。
这种家门家族荣誉她能明白，她那些族人何尝不是如此？
“你身后的人，是你的族人。”
仅剩的族人。
这些人成为了墨白衣的铠甲护盾，也是他心中的一处软肋。
再往深入点推测，玄帝之所以要灭白衣族，只怕不止是因为死了皇长子想要泄愤！
帝王行事，自然有所图谋。
就譬如那老扒皮对星门的觊觎。
白衣族中肯定也有他觊觎的东西，这点毋庸置疑！
再则，就是京都城里那座骨塔。
人都死了，还把别人的脑袋拿来盖塔，还盖的是一座妖塔！
难道只是为了好玩，用来吓人？
那老扒皮可没这么无聊！
墨白衣看着她，忽然道：“你真的很聪明。”
“那是。”洛姐甚是骄傲的点头，这点不需要质疑，更不用谦虚。
“不过，看刚刚那小子看你的神情，显然是把白衣族灭族的仇全算在你头上的。”
“而且他的长相……”
与墨白衣实在太相似了些。
即便是一个族里的，长这么相似，要说没有亲缘关系也没人信吧？
洛青灯看了他一眼，“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他的身份，需要再查实一下。”
墨白衣沉吟道：“之后……再说吧，本王需要想想。”
洛青灯淡淡嗯了声：“你的确要想清楚，你容貌恢复之后，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他与你有点血亲关系，长得实在太像了。”
“白衣族在世人眼中看来已经灭族，这小子若是被有心人瞧见，有些事情就不好遮掩了。”
“不过……”
她眼神在墨白衣身上转了一圈：“我记得你也二十好几了吧？”
“你想说什么？”墨白衣总觉她眼神诡异。
像是不安好心。
洛姐嘿嘿一笑。
“二十好几的男人血气方刚啊，听说京都城里有的是纨绔十几岁就当爹了，还有甚者十四岁就纳妾了。”
“你常年戎马在外，弄出来个儿子带回府上，想来也没人会怀疑。”
“如此一来，他与你容貌相似的问题倒也解决了。”
这办法不可谓不妙。
但墨白衣看她的眼神却有些怪异。
这些话……真的也就从她嘴里能说得出来！
不过却不惹人生恼，反还有些想笑……
两人在屋顶上畅谈忘了时日。
等洛青灯醒来时，都是第二天了，人也回到了屋子里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呢。
昨儿她到底与墨白衣扯了多久犊子？
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收拾洗簌后，她出门就见成伯站在院子里，老人家颇有点怨气。
“嘿嘿，成伯……”
老人家睨着她，摇头：“年轻人，反复无常啊，最会折腾老骨头。”
洛青灯摸了摸鼻子。
“要不，咱们再搬出去？”
成伯哼哼了两声。
却没再说什么。
他反正是不掺和这年轻人之间的事。
洛青灯面色悻悻，也不自讨没趣，用了早膳后，就又钻回屋子里，开始研究起昨儿从宋昭身上偷来的地图了。
进宫当贼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墨白衣警惕性高，昨儿知道她和宋昭碰面，没准今天就回去追问到底干了什么。
虽然洛青灯相信自己的法术不会有纰漏，但还是要避免那白眼狼怀疑。
当贼这事儿，就定在今夜！
希望那白眼狼的公务今日繁忙一些，晚些再回王府！
洛青灯眼咕噜一转，要不她这会儿就先出去风花雪月一会儿，给自己把不在场证明给办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