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谢府花园小径两旁繁花锦簇,煞是好看。粉白海棠,紫色玉兰,金黄连翘错落盛放在绿树之间,微风吹过,香气袭来,海棠花瓣飞扬落下,有一瓣落在谢玄手心,其余的落在地上,铺了一层绒毯。
谢玄的目光从海棠移开,抬步继续往前。谢道韫挽起他的胳膊,又并肩穿行在繁花里。他们的衣袂拂过花木,有些仆从迎面走来,便躬身行礼让开,待他们通过之后再行离开。
两人拐过一道弯,石径前豁然开朗,蜿蜒在一方池塘边,谢道韫的四个孩子就蹲在池塘边捡石子垒房屋。最大的有十岁,最小的才四岁。他们一见到谢玄,就欢呼着一拥而上扑来,教他差点没站稳。
“舅舅上次答应教我射箭的话什么时候兑现!”“舅舅!上次给我做的弹弓被打断了,再给我做一个吧!”“舅舅快教我!我怎么打不出六个水漂!”“舅舅帮我把池塘里那条红鲤鱼钓起来吧!”
正当谢玄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时候,谢道韫清嗓子咳了一声。吵闹的声音顿时消失。
“今日的功课都会背了吗?”她的声音无比威严。
孩子们面面相觑,还是老大先出声,“哎呀肚子突然好疼,阿娘我去方便一下!”“我也去!”“哎呀,我也要去!”“等我!”孩子们一哄而散,牵着手往不远处谢道韫的闺院里跑去。
周围瞬间恢复了安静。
谢玄“噗嗤”笑开,“小时候你也总这样说我不长进。”
谢道韫失笑,她一转头,便见石径旁一棵高大挺拔的柏木,抬手便能抚摸到它青翠的细枝,“还记得,以前也是这样的春日,我们在园里游春雅集,兄弟姊妹们都在,那时真是热闹。三叔问我们:‘为何家里不需要你们过问政事,却仍要你们成为佳才呢?’那时他们都默不作声,唯独阿羯你指着这棵柏木说:‘就像芝兰玉树一般,需使它们生在庭院之中。’”说到这里,她不禁笑起来,“那时你才十岁啊,便能说这样的话。以前我虽然总说你不务正业,但我知道你心里是明白的。”
有些事,他十岁时便明白了。谢玄的目光也落在这棵柏木上。青翠笼盖,树身笔直,它比那时长得更高了,变成了庭院里最高的树,树尖已经高过房梁许多。
谢道韫感慨道:“栋梁之木生于庭院,才能庇荫一院春色。繁花若要生生不息,栋梁之木便不能倒。阿羯啊,如今谢家的栋梁之木是三叔,倘若三叔百年之后,又该轮到谁为谢家遮风挡雨呢?”
他叹了一口气。
直到谢道韫回院给孩子教导功课去了,谢玄还站在这里看这棵柏木。庭院之木,生来便是庭院之景的一部分,被规定在自己的位置上。纵然再向上生长,看到了院外风景,它的根还依然深扎在庭院的土壤里。他伸手拍了拍笔直的树干,突然想问这棵柏木,若有来世,想不想生在林间野外,纵然没人悉心照料,却能想倒就倒,想歪就歪,活得自在。
柏木无法回答,所以他自然没有问出口来。
谢玄低头看向掌心的海棠花瓣,良久良久。他的指尖抚过花瓣,随后将花瓣温柔放在柏木的绿枝上,转身离开。
最近叶夕的生活分成了两部分,上午她专心制作逍遥镜,下午便专心复原兵器图谱手札。相郎君慷慨应承了十金的造价,只要这笔生意做成,镜坊两三年的开销都足够了。不过,越贵的生意自然越不好做。光是镜背图案的确定,叶夕都亲自跑了两趟,相郎君还是不满意。
第一次,他这般说:“一条鱼,一只鸟……看不出来是鲲和鹏呀。”
好的,改。
第二次。“有沧浪,有云霄,好多了,只是两半部分看起来颇为割裂,不像一体。”
“那相郎君想要怎样的图案呢?”
“我不知道,只有你画出来了,我才知道是不是我想要的。”
叶夕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微笑,“我再改改。”看在钱的面子上。
这次她将沧浪和云霄互相包裹,环绕一圈,鲲跃出浪,大鹏穿云,看起来海天一体。这次,相郎君终于看得满意,点头确定了图案。
叶夕在心底松了口气,终于。按照约定,花样确定之后,三成酬劳就能到手。她喜滋滋地从孙管事那里领到三金,抱着图纸穿过船里的走廊。
前几次来时看到的护卫依然守在一层楼梯口。叶夕下楼时,还听到他们聊起哪里的酒好喝。一名护卫正在反驳另外一个人的话,“要说世上最好喝的酒,还得是乌程酒,这船上的酒都不咋样。”引来另一护卫的嗤笑,“说得好像你喝过乌程酒一样。”噎得方才那人没再说话。
她不禁看了他们一眼。提起乌程酒的是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皮肤灰褐,身形消瘦,怀抱着长刀正靠着墙。对方意识到叶夕的眼神,正欲看过来,她忙挪开了眼神。
之前在颖口关,叶夕问过谢玄,那晚在军营他拿来的是什么酒,她以前从未喝过这种味道的酒,甘甜香醇,后劲又大。那时听他说是乌程酒。她记得有人说,乌程酒是谢氏自酿的酒,从不对外售卖。难道这些护卫是谢氏的人?可她在谢家又从未见过他们。或许是别的家族子弟吧。叶夕没再多想,继续往前走。
正当她穿过楼梯口时,离得最近的房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一名摇摇晃晃的年轻男子,大嚷着,“玉娘子为何还不来?”
楼梯口的护卫一见他,忙站正行礼,“见过二公子。”
那男子喊得太大声,叶夕也不禁回头看去。只见他头戴高冠,一身纱衣,袒露胸腹,眉毛粗浓,苍白的面色涌出潮红,目光迷茫无神,一看便是刚吃了五石散。他长相倒是普通,一双耳垂尤其大。他一见叶夕,便大笑起来,上前紧紧拉住她的手,“玉娘子怎么才来?”
“谁是玉娘子,我不是玉娘子!”叶夕惊诧推他,却被死死拉住,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
那两名护卫也凑忙上前说道:“二公子!二公子!这位不是玉娘子!”
“退开!”男子顿时不悦吼道:“看没看错人我还不知道么!”
护卫们被吼得噤声,只好往两边退了半步,不再阻拦。
男子继续把叶夕往房间里拉,他的力气太大,挣脱不开。连傻子都猜得到他口中的玉娘子是什么人,而他找玉娘子去房里作甚。叶夕焦急至极,匆忙之间,她俯身狠狠咬向他的手臂,男子吃痛放开手。
趁这间隙,叶夕转身就往舱房外面跑。男子“嘶”地一声,目露恼恨,挥手朝护卫们嚷道:“抓住她!别让玉娘子跑了!”说罢,他自己也朝外面追去。
叶夕慌忙奔至甲板,后面脚步声不停,她不禁回头看去,不想却撞到了前面一个人。被撞停下的瞬间,她便被追赶而至的男子再次钳住手腕,还被紧紧搂住,“玉娘子昨日还叫得悦耳,今日怎一见我就跑。”
这男子不堪入耳的话,听得叶夕火冒三丈。她正待提脚往后踹,旁边却有人将那男子的手一把掰开,把他推到一边,“桓济!你脑子坏了吧!”
低沉的嗓音叶夕早已熟悉,她回头一看,果然是谢玄。他走向前,把她和那男子隔开。
桓济摇晃着站定,看清推他的人是谢玄,失笑道:“你都跟阿徽妹妹订婚了,怎么还来这里跟我争风吃醋。”
叶夕浑身一震,她却只能看到谢玄的后背,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低声说道:“你看错人了,她不是玉娘子。”
桓济一怔,晃了晃头,眯起眼睛看向叶夕,忽然又笑着看向谢玄,“我睡的是玉娘子还是金娘子,与你何干啊!”说罢,他又摇晃着上前去拖叶夕的手。
谢玄突然伸手,将桓济的衣领揪起,把他拖到船舷边。桓济挣脱不开,拼命嚷道:“放开!你放开!”谢玄不为所动,将桓济扔进了小江。
桓济的护卫大惊失色,喊着“二公子!”接连跳进水里救人。甲板上,还有与谢玄同来的几名世家子弟,被动静引出来的几名花船小厮们,全都看得目瞪口呆。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悄声询问同伴,“这是桓大司马的二公子吧?”
同伴抿唇默然点头,不敢说话。
这时,谢玄回头跟他们说道:“桓二公子服散过量,生了幻觉。我只不过举手之劳,帮他清醒清醒。”
“是是是,是是是。”旁边众人连连点头,忙迈步往船里走去。小厮们也连忙堆起笑脸,躬身相迎。
船下,桓济已被护卫们救起,被推到了码头上,他浑身湿透,眼神已清明许多。码头上人来人往,方才还有许多人站定看船上的热闹,此刻桓济坐在地上,大家都纷纷散开,仿佛都看不见他似的。桓济呛了水,咳了半晌,抬头指着船上嚷道:“谢玄,你等着!”说罢,便站起身拂袖而去。
谢玄在船舷边看着,听到喊话,只挑了挑眉。叶夕长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他。
她终于问出口,“你真的订婚了?”
半晌,谢玄“嗯”了一声,他抬声朝岸上的孙无终说道:“无终,送她回去。”他又回望看向她,她手腕上被掐得青紫的淤痕落进他的眼中,他移开目光,轻声说道:“私营铁器的批文下来了,回头让无终给你送来。我先进去了,你自己小心。”
望着他走进船舱的背影,叶夕拼命咬紧了下唇,才将将忍住了眼里的酸涩。为什么,心脏会忽然如此绞痛,只觉喘不了气呢?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疾步走下船。
一楼舱房的窗户边,谢玄倚在窗口,望着叶夕和孙无终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街巷拐弯处,才继续往里走去。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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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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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