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很快西下,入夜后的军营格外安静,不知是谁起的头,远处又传来悠悠歌声。婉转悠扬的音调,被男声一唱别有风味。只是在这血腥味还未散尽的夜里,四处飘荡的断续歌声如同撕碎的灵魂,找不到归处。
安排叶夕住的军帐里转头就不见人影了,谢玄正打算去找她,却见孙无终匆匆走来,“阿郎!”
孙无终面带愁色,“阿郎,刘建将军突然咳了好多血,只怕……”
“走。”心头闪过不详的预感,谢玄疾步朝刘建的营帐走去。
还记得刚开始商议诱兵计策时,迟迟不能确定留守大营的领军之人,所有人都知道留守大营有多重要,就有多危险。要不是谢玄自己没有军职无法带兵,他都想自请留守。就在迟迟确定不了人选时,刘建站了出来。
自从离开寿阳城之后,谢玄和刘建在军中见面时,都只是泛泛点头,不冷不热地相处着。唯独那天在议事结束后,刘建私下找到谢玄,说他留守大营难料生死,还剩下一个心愿,就是再喝一次乌程酒。
谢玄派人快马回建康,取来几坛乌程酒。送到刘建手中时,他掀开封纸深深闻过,脸上浮出笑意。谢玄一时有些疑惑,他记得刘建这个人,应该是不好酒的。
快要走到刘建的营帐外,谢玄脑海里还回荡着军医之前的话,“刘将军的肋骨被马蹄踩断了好几根,还忍着剧痛拼力指挥,将秦兵引入车阵后才倒下,实在可叹。方才诊治,断骨已然插进肺里,只怕……”军医抚须摇头,话没说完。
当时光听这话,谢玄就已凭空感觉到胸口一阵疼,更莫说正在遭受痛楚的刘建本人了。大战结束后,望着被同袍搬下战场奄奄一息的刘建,谢玄忙叫孙无终去颖口关带刘牢之过来。
谢玄撩开帐帘,营帐中,刘牢之跪在卧榻边守着,已经从白天跪到了晚上。方才刘建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咳出好多血,刘牢之用布在一旁接着,已是泣不成声。
刘建用尽力气,才虚弱至极地说道:“我儿莫哭……我辈将士……马革裹尸……不过如此……”
谢玄忽然觉得,这话在哪里听过。久远的记忆泛起余波,他用力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
十四岁那年,有次他悄悄带着八岁的刘牢之,去营里偷酒喝。那天,好像是刘建刚从校尉升任一个杂号将军,父亲谢奕专程拎出几坛酒,是刚运来的乌程酒,叫上了一帮人一起来庆祝。
“将军怎么亲自过来了?营里喝酒只怕不妥……”那时刘建还很拘谨。其实谢奕经常找军士喝酒,谢玄都见怪不怪了。
“嗐!多大的事!”谢奕大手一挥,“我跟你们说啊,我辈将士守这边城,指不定什么时候打一仗,人就没了。该尽兴就尽兴,到时马革裹尸,也不枉此生走一遭!大家只要守好城,尽了心,我给你们带几坛酒又算甚!来来来!”
“末将必不负将军所托!”刘建激动地拱拳要拜,却被谢奕一把拉住。
“拜就不必了,多喝三碗酒就是!”
大家轰然笑成一团,纷纷倒酒,举碗相碰。
有两坛还没开封的酒就摆在地上,谢玄瞅准时机,进去便偷。
然后被抓。
他抱住阿爷撒娇以求不被打的羞耻作为,那都是后话了。
回忆的画面早就有些模糊,谢玄站在帐门外,端详着卧榻上的刘建,他两鬓又斑白了许多,整个人失去了元气,毫无血色。刘建似有感应,侧过脸,看到门口的他。两人良久对视,刘建微微勾起嘴角,又望回正在抹泪的儿子,眼中漏出无比的留念。
半晌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心头突然涌入一阵难以言说的闷堵,谢玄掉头离开。背后的营帐里,传来刘牢之不停高呼“阿爷”的哭喊,一声声敲打在心。
闷堵越来越甚,谢玄在营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没让孙无终跟随。他现在有些弄不清,刘建这人,到底是谨小慎微呢,还是无惧生死呢?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他来到军营角落的粮仓前。在一堆粮袋下,他看到蜷成一团的叶夕。
谢玄走到她面前,“原来你在这。”
她抱着膝盖坐着,没有抬头。远处歌声飘到这里,若隐若现。“谁在唱歌?”她突然闷声说道,嗓音沙哑。
“士兵们。”
“歌里唱的是什么?”
谢玄静静侧耳倾听,轻声念道:“年少当及时,嗟跎日就老……若不信侬语,但看霜下草……不见东流水,何时复西归……”
她叹了口气。
谢玄坐到她的身边,背后的粮袋堆刚好挡住寒风,但外面依然很冷。
“我想喝酒,军营里是不是没酒?”叶夕闷闷出声。
“有。”
叶夕诧异得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又红肿了。
谢玄没有解释为何有酒,他犹疑片刻,还是站了起来,“我去拿来。”
他很快又回来,掌中托着一小坛酒。叶夕伸手接过,撕开封纸,昂头一大口。一点都不辣,甚至还有点甜,甘醇酒香回荡在嘴里,她不禁又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少喝点,这酒后劲大。”谢玄坐下来,忍不住提醒一句。
“正好,喝多了什么都不用想,倒头睡觉。”叶夕看了看酒坛,自嘲一笑,把酒坛抱在怀里,靠在粮袋上昂头望天,看夜空中几粒稀疏星子,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谢玄,我有个心愿,说出来你会不会笑我?”
“是什么?”
“我想……专心做喜欢的事,在一个没人觉得它是大患,没人对它提心吊胆,也没人为它抢来抢去的世道里,活得自在……”说完,她又昂头一口酒,“凭什么呢……凭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定论他人?那些禽兽不如的人,凭什么生杀予夺!我好不甘心啊……不甘心啊!”她大喊一声,吐出积郁许久的闷气,仰头又灌一大口酒,放下酒坛苦涩一笑,“还挺好喝。”
谢玄笑了笑。
“你笑我了。”
“没有,这不可笑。”
“是吗?”她又闷了一口酒,嗓子的声音都含糊了。
谢玄蜷起一条腿,搁着手臂,昂头望天,“我知道有个孩子,从小喜欢钓鱼,喜欢舞刀弄剑到处玩。他阿爷喜欢喝酒,三叔喜欢弹琴,可惜世事无常,一朝天翻地覆,再也过不了喜欢过的日子。后来他还想,如果自己再有用些,荡平所有敌寇,能不能换来天下太平,至亲不离散,君子不蒙屈呢?”
“哈?”
“他想得是不是很幼稚?”谢玄转头看向她。
叶夕又喝一口酒,酒坛这就见了底,她撇嘴摇头,“唔……不,能这么想的孩子很了不起。”
“如果他长大还这样想呢?如果他还发现……踏上这条路,依然会死很多人,甚至连至亲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明明换种活法,便可悠闲一生。”谢玄深深望着她,似在期待她的回答。
一股眩晕袭上她的脑海,她想了半晌,话语已带了醉意,“不啊,你看我想要太平世道,我就想想,他却去做了,就比我强多了……总要有人去做的……他很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世上真有这种人吗……我怎么没遇到呢……”
眩晕连绵不绝,她支撑不住,闭眼往旁一倒。
他只好把她接住,任她躺进怀里,怅然低语,“你明明遇到了。”
她却没有听清,头晕晕乎乎,只觉周身温暖,淡淡香气袭入鼻尖。叶夕忍不住想沉溺在香气里,便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凑近深深一吸,呢喃低语道:“好香。”
谢玄浑身一僵,纤细有茧的指尖抚过他的脖颈,留下一抹痒意,耳尖已然发烫。他的心跳已然乱了,忙按住她的手。
然而她已经耷拉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夜色昏暗,月光模糊,谢玄低头,看不清叶夕的面容,“叶夕?”她闷闷一哼,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姿势,睡得更舒服了。
她的呼吸扑在胸口,让心脏渐渐变得灼热。他挺直坐了良久,终究叹了口气,将她横抱起来,送回营帐。
一夜天光,叶夕醒来时,还是头昏脑涨,她甩了甩头。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记得昨夜她心情很差,跑到军营粮堆角落里静心。后来谢玄来了,她还找他要酒喝……后来,后来怎么着……她应该没说什么别的吧,他们好像聊起了人生爱好?他好像还说了钓鱼弹琴……还有什么来着……她实在记不清了……
算了,不重要。
正想着,谢玄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叶娘子可睡醒了?”
“啊!醒了。”她连忙应道,爬起来简单擦脸漱口,撩帘而出,外面日头已近中午了。
谢玄一直等在帐外,见她出来,便说道:“回颖口关的车上准备了吃食,我送你回去。”
她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又笑了笑,“哦对了,我把巨弩图纸画好了,回去后我让孙无终带来给你。”
但让叶夕意外的是,这次谢玄竟然上了车,说要亲自把她送回关城。
牛车并不宽敞,他近在咫尺,坐在对面。刘牢之没一起回颖口关,她问道:“刘都尉要留在大营照顾刘将军吗?”
谢玄垂下眼眸,“刘将军昨夜去世了。道坚跟我说,他打算扶灵回乡,守孝三年。”
“啊……那我得跟他道声别……”毕竟在颖口关住了这么久,刘牢之对她可算照顾。她正欲起身,他却摇头。
“他一大早就让人回关收拾了行装,刚刚已经启程了。颖口关守将过几日就会换人。”
叶夕默然点头。牛车缓缓启行,她抱着车上的篮子,拿出里面的烧饼,吃得漫不经心。车内半晌无话。
过了许久,谢玄开口说道:“叶夕。”
“嗯?”
“燕军被竺瑶打退,残余秦兵全数溃逃,现下只剩围城,晋军大营没甚其它要紧事了。”
“挺好,你正好多休息。”
谢玄咳了几声,“我跟桓伊将军打了招呼,留在颖口关,过几日再回大营。”
“啊?咳咳咳咳!”一口烧饼顿时呛在叶夕的喉咙里。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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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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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