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独自一人坐在茶室的包间里,见过大场面的他,现在却怎么都按不住那颗动荡的心,
小川来迟了,许是因为太久没回来,找不着路多绕了几圈,李民并没有不耐烦,心中不断预演着一会儿见到他的景象,
“李队。”小川低沉的声音随着步伐戛然而止,
李民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腾了起来,看着眼前只能依稀辨出影子的小川,他一时哑口无言,直楞楞地看着他,
小川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半点音讯,让他一度以为小川已经遇到了迫害,毕竟那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待的地方,何况还是跟着严启铭这样的一些人打交道,
“你——”
李民半天说不出句话来,小川释然一笑,走上前拥抱他,这个脾气古怪的队长,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休的他,马上就要成为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了,以前小川还调侃过,他这样的人老了之后会不会很孤独,都没几个能忍受他古怪脾气的朋友。
“活着就好。”李民心里揪了近十年的石头,在看见小川完整地站在自己面前时终于落地了,“一直没听见个消息,还以为你小子死外边了呢。”
小川忍不住笑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细看便能发现李民的眼眶有些红润,他有满腹的话想要说,但现在却只是一个劲地念着:“没事就好。”
两人坐下,小川熟练地添水倒茶,就像初入行抱师傅大腿时的样子,也就这一点丝毫未变。
“现在在那边怎么样?”李民问,同时小川还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些别样的意味,那话就好像在说:过得不好就回来吧。
可这那是这么轻松的事情,他又不是去旅游的人,收拾好行李就能回家,他现在在亩池的牵绊太多了,根本不允许他这样鲁莽。
“还好。你呢,升职了吗?”小川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好奇地打听着。
李民笑了笑:“我要是还没升官,那这几十年不是白干了。”
“那现在是?”
“二把手。”李民说着,语气微微上扬,似有些骄傲地意味。
小川瞧见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那你现在负责什么?”
“当然还是最熟悉的,”李民端起稍稍凉些的茶润了润口,接着说,“黄赌毒嘛。”
对面的小川顿了顿,李民知道这是自己的话唤起了小川尘封已久的记忆,他没有再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默默地看着对面这个已经变得成熟稳重的小川,
小川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问:“你还怪我吗?”
“听实话?”
“嗯。”
“我从来没怪过你。”
小川抬眼,满是诧异。
“相反,我更多的是愧疚和遗憾。”
“为什么?”
李民扯了扯着嘴角,开口便满是愁苦:“是我改变了你的人生,还没办法对你负责。”
小川的记忆一下子跳到了当初接下任务的时刻,李民对自己说:“接下了,就是签了生死状,里面有太多不可预测的状况,你只能靠自己,好好权衡利弊,答应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当时年轻气盛的他那会考虑那么多,当即就在内部领导还有李民的面前行了礼,签下了保密协议。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这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
年轻的他经历了太多磨炼,十多年的打磨下,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游戏,也失去了退出的权利。
“你尽管恨我吧,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也不会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小川苦笑:“这完全是我的选择,你何必自责。”
“那你能不能老实跟我说,你在亩池那个地方这么些年,做了些什么,或者帮他们做了什么?”
“你信不信我?”小川望向李民,他从李民坚定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他一直相信自己。
小川接着说:“严启铭掌控了严家,以前他们没碰过毒品,接管严家后尽力在切这条线,转去投资玉石和能源开发,当地的地方军和他是同盟,变相护着亩池那片地方。”
“尽力切这条线?”李民不解,
小川解释道:“实在太困难了,严家祖上三代都是靠着这东西壮阔家门的,是最重要是经济来源,对于亩池更是。在我看来,要想完完全全摆脱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大可以不必接这个烂摊子,以我之前的了解,他在这里的财产和名声足够他享受的了。”
小川摇摇头:“他要的不是这些。”
李民听他接着说,
“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攒能力,夺走严家是为了给父母报仇雪恨,现在改变严家,是为了那里的百姓。谁愿意一辈子活在毒品的控制下,对于严家如此,亩池当地的每个平常人家呢?”
小川放缓了语调:“留在严家是我深思过后的决定,既然没有退路了,那么为什么不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李民待心中的猛浪平复了些,继而长叹一口气:“我相信你是个正直的人,不会被牵着鼻子走。既然你已经有了坚定的决心,我也不好再规劝你什么。但必须记得,不要做违背良心的事,不要把生命当儿戏。”
“我记得,一直都没忘。”李民以前教导他的话,他一句也没忘,深深地刻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