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青雪又走了,任学广才找司越泽详谈。
“少爷,我知道你很喜欢苏青雪。”
两人最近总是针锋相对的,可是司越泽还真没想到,任学广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一口茶叶水差点喷了出来,好容易忍住,还是咳嗽个不停。
司越泽忙擦了擦嘴唇,请任学广坐下,纳闷问:“叔叔何出此言?”
他觉得自己竭力克制着情感。
可是苏青雪的家中有句老话,这个世界上只有咳嗽、贫穷和真正的爱是无法掩饰的。
家里各个都是明眼人,厨房的厨娘们已经拿出银子下注,猜测是今年他会娶苏青雪,还是打算等苏青雪大一点,来年再娶。
任学广说:“少爷年纪大了,叔叔过去对你的干涉太多,我扪心自问,虽然是出于好心,仍旧是多事了。少爷你若是不介意,也请你原谅叔叔。”
司越泽忙说:“叔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一手养大的,你对我帮助这么多,我怎会对叔叔有介怀?”
其实他也介怀了几天,不过一想到任学广曾经给他的帮助,加上任学广年纪也大了,最近老毛病一犯就疼的站不起身子,他更加内疚。
任学广说:“多谢少爷,我现在想想,真是对不住老王爷的教诲,凡事太拘泥成见。拿苏青雪来说,这丫头容色确实是过人,人还生的聪慧,不像是村姑出身。可惜就是出身确实是无法改变,太低了一些……”
司越泽说:“事在人为。”
他并不是穿越的人,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一开始也觉得人还是要论出身的。若是乡野出身,总觉得人还是粗鄙了一些。
可是苏青雪彻底打破了他的成见,原来草窝里也会飞出金凤凰。
是锥子总会破袋而出的。
锋芒是无法被真正遮掩。
苏青雪的见识,非但不只是村姑那样狭隘,反而比京城的许多贵人还要深刻。
甚至能胜过皇帝。
司越泽暗暗想。
皇帝就不懂得律法之下人人平等的道理,他自己宠爱的张贵妃,家人犯罪打死了人,他不过训斥一顿罢了。死了的人也就白死了。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却仍然是不了了之。
他若是知道这一行为伤害的是民心,司越泽觉得,皇帝仍然会这么做。
就像是苏青雪的那个精妙评论一般——有些皇帝信奉的是,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
苏青雪鄙薄地说:“他们就觉得,反正我都死了,还有啥可担心的。只要我活着的时候享受尽了就好。”
司越泽想,可惜了她身为女儿家,若是男儿身,真可以建功立业。
任学广咳嗽了两声,说:“有些事情,其实是人力不能完成的。少爷你年纪还小,等你到了我这把知天命的年纪,就知道顺应天道才是最重要的。”
意思是苏青雪的出身低了就是低了,再遗憾也没用,事在人为也为不了。
毕竟没法子把人赛回娘肚子里重新投胎生一次。
“我也知道少爷你喜欢苏青雪,要不我作主,去他家下定,改日把她抬进家来,和你长长久久相伴左右,永不分离如何?”
任学广用美好的前景来诱惑司越泽,以为司越泽会满心欢喜同意这个建议。
没想到司越泽摇摇头说:“罢了,罢了。叔叔,不要这样。”
任学广以为司越泽又要老生常谈,说自己身子不好,不要耽搁了姑娘的前程,顿时急了,这样怕耽误人,他啥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啥时候才有机会继续照顾小少爷?
“少爷,你若是不好意思提,不用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司越泽认真摆手打断他说:“任叔叔,不要再提。我哪怕娶了苏青雪当正妻,都怕委屈了她,何况是让她当我的妾室。这不合适。”
任学广来了气说:“少爷你配得上全天下的女子,还委屈了她,她一个村姑,本来只能配一个村汉,现在能嫁给少爷你这样的人物,已经是她祖宗八代修来的福气。”
两人说到后面,司越泽沉默不语,任学广越说越气,依然是个不欢而散。
任学广心说,少爷不肯是少爷的事情。苏青雪必然是肯的,她年纪也不小了,还天天和爹娘一起下地种药材,风里来雨里去的忙活,让旁人看了都心疼。
若是她答应嫁进来,什么赋税都不过小事一桩,司家的财富完全可以帮她解决。
她就只要每天清清闲闲照顾照顾司少爷的病,闲下做点饭菜,绣绣花。
多少好女子求不来的好日子。
她苏青雪难道会拒绝吗?
任学广顶着大太阳跑到苏青雪面前一顿说,原以为苏青雪已经听的心花怒放了,却见她面色平静,说:“我不愿意。”
任学广顿时气着了,问:“怎么,我少爷配不上你吗?”
“配得上,绰绰有余。”
这丫头还有理智,没真疯。
“那你干嘛不同意嫁他?你若是担心家里,尽可以放心,司家给的聘礼不会少,至少是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生怕苏青雪理解错,还补充说:“两千两。”
悄悄躲在树后面的苏青蝶顿时眼睛都亮了。
她过去还有过当皇帝女人,做娘娘的想法,现在日子过的苦,早忘到九霄云外去,别说两千两,一千两她苏青蝶都答应了。
况且司越泽那玉色容貌,真是翩翩公子哥儿,远近的少年郎,哪一个能给他提鞋?
苏青雪这丫头拿腔拿调,实在可恶。
苏青雪说:“虽然是配的上我绰绰有余,虽然我做妾已经是抬举我了。可我确实不想要这一份抬举。”
任学广大为吃惊,说:“你是不是被太阳晒湖涂了。我改日再来和你说。”
苏青雪摇头说:“改日来我也是这个态度。任大爷,您应该知道妾通货物,是可以买卖的。司少爷现在还没娶亲,我若是做妾,他肯定是对我好。可是将来他总要娶一个正妻,那时候正妻也是我 的主人,我进了司家,人命去留就会掌握在司家手里,这位正妻若是看我不顺眼,完全可以把我卖了。甚至卖进妓院也是正常,没人能说她一个不字。这样的惊险境遇,难道我也要甘心乐意的去承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