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那个人吗?”
任学广来到司越泽的房间,别的不提,直接问道。
司越泽疲倦地点点头,说:“信我已经烧了。虽然是用暗语写的,还是仔细些的好。”
任学广说:“你说的是,咱们经不起风吹草动了。”
二十年前誉王的属下虽然明面上早就和誉王划清界限,但是誉王当年是何等良善的人,对很多下属都有救命救急之恩。
甚至有些脾气很古怪众人谁都不喜欢的,他也完全不介意对方的态度古怪。
比方说目前在朝廷中的这枚暗钉子,当年殿试时,不过是二十名开外的普通进士罢了,他出身寒门,家境贫寒,自幼丧父,母亲在他小时候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卖身维持家计。
虽然她自以为行事隐秘,又不是有卖身契在老鸨身上,只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才会偶尔去一次,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最后还是被左邻右李都知道了,那些嚼舌根的人哪里管他们心里痛快不痛快,总是到寡妇门前指桑骂槐。
等他终于中了进士能够扬眉吐气,甚至得皇帝钦赐了一个翰林的清贵职位,正要光宗耀祖的时候,那几个人居然又跑到他家去说嘴。
说什么好容易村里出了一个进士,能给整个村子里添光彩,却偏偏有这样一个肮脏的娘亲。
他娘是个硬气女人,听了也不言不语,晚上一根绳子就上了吊。
结果他光宗耀祖回了家,迎面而来的居然是娘亲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当时朝廷里听说了这事儿,也知道他娘确实做过不光彩的事情,都觉得邻居们固然是没做好事,可他娘自己立身不正,才让人有攻击的缝隙。
再加上他刚入朝为官,就要丁忧三年,恐怕今后也没有什么仕途前程可言,谁都没把那人放在心上。
他不声不响在家料理娘亲后世,结果等到出殡的时候,整个村子居然没人参加,冷落凄凉难以描述。
那日突然誉王带一众家臣参加他娘的葬仪,送了许多白事用的上的东西,又重新给他娘换了棺材,风水师傅重新选了入殓的风水宝穴,一众人乌泱泱铺出去一里多地。
等他三年丁忧期满,他几乎都没钱重新回京城等待轮排职位,又是誉王派人送了一包银子去。
钱不多不少,不至于多到影响他的风骨,也不会少到进京路上扣扣嗖嗖。
整个过程他都没多说什么,也没有道谢。
当时誉王的幕僚还有不理解的,问王爷干嘛对这个不冷不淡的人热心肠,看着就是不懂得感恩的。
誉王说:“我只是同情他的母亲,辛苦把儿子拉扯到大,却没有享福。给她的葬仪添加一些光彩叫我自己心安一些罢了。别的都无所谓,我不是为了他报恩才做这些事情的。”
这话后来辗转传到那人的耳朵里,他仍然什么也没说。
誉王的事情发了,誉王下属,满朝文武中许多人得到过誉王的帮助,都纷纷划清界限。却没人怀疑他,因誉王得势的时候,他就不咸不淡的,谁也没把他往誉王阵营里划分。
没想到过了许久,这人趁着给母亲做十周年的祭祀,找上峰请了三个月假,千里迢迢的找到了任学广,也不多说,只是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找他,万死不辞。
许多朝廷里的消息都是他辗转送出来的。
司越泽感谢他的不卑不亢,更加不愿让他暴露身份,被自己连累。
他前几日送信进京城,就是为了请那人查一查云鹤道长的底细。
毕竟这个道士白须童颜,又善于蛊惑人心,确实是让人想到了很久之前曾经出现在誉王身边蛊惑人心,最后招惹大祸的某个妖道。
现在那人传回来的证据证明,恐怕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这样说来,云鹤道长和誉王是有深仇大恨的。
他多年前一举导致了誉王一脉的覆灭,后来消失不见。
任学广还以为此人一定是死了。
现在他又出现,显然他不但没死,还有势力渐大的兆头。
司越泽说:“我要进京一趟。”
任学广惊讶看着司越泽说:“你去做什么,不可!”
“现在来看,皇帝已经怀疑我没有死,派出暗卫四处查探,我不管是留在这里还是进京城都同样危险。”
任学广仍然不同意:“你在这里住熟了,身体也更习惯。进京的路途太过遥远,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若非此去凶险,司越泽其实极想带着苏青雪一同去。
想到和她一路畅谈,观赏风景,慢慢进京,该多么幸福。
只是这种幸福,他根本没有条件去享受。
“这位云鹤道长居然要去荒坟场找出我爹娘的尸骨,说要做什么法镇压恶鬼,呵呵,我若连父母的遗骨都不能保护好,我真是枉为人子。”司越泽斩钉截铁说。
当年誉王夫妇死后,朝廷当然不会好好收敛这种谋逆重罪的罪犯遗骨,不过是破席子一裹,扔到京郊荒坟场里了。
不过后来还是有誉王的手下悄悄去了坟场,把夫妇俩的遗骨收了回来,又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下葬。
司越泽听说这位云鹤道长还是有几分真本事,若是在荒坟场做法后,找不到父母的遗骨,恐怕就会发现誉王手下后来哦干的事情。
不但会危及父母真正的遗骨所在地,而且还会连累当年义举收敛遗骨的那位臣子。
“而且他能说服皇帝相信他,做了这么多法事,我相信皇帝现在必然面临困境,这个困境已经大到他无法解决,只能寄托于鬼神之力。我也想进京城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任学广没想到无论怎么说,都说服不了司越泽,他万般无奈下,居然把苏青雪搬了出来。
“你这么一走,苏青雪怎么办?”
“她家若是应付不了赋税,也烦劳任叔叔给他们送点银子。我想,他们一家人都很勤奋聪慧,是可以越过越好的。”
只是,司越泽伤感地想,可能我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