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蝶站在窗口,香樟树如伞的冠盖下,一个是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一个是轻红衣衫的清秀佳人。两人并肩而立,望着天上无边蔓延开的灿烂烟火,苏青蝶手里的烟火棒被她捏得粉碎。
过了初三,村里的人就三三两两的往镇子上赶,因为过年镇子上热闹,前面几天守岁过去后,整个镇子就马上恢复活力,开始张罗着花灯节。
过去,因为苏青雪曾经在花灯节上走失,过去苏家人不怎么去花灯节,这次苏青雪却想去镇上走走。
有去镇子上瞧热闹的机会,苏青蝶自然也不会错过。一家人穿戴得整整齐齐,打扮得漂漂亮亮,雇了一辆车往镇子上走。
沿途路过无数村民,有人看到苏青雪掀开车帘往外看,一张雪白秀丽的脸在铅云密布的天色里隐约一闪。
“那是苏家的大丫头还是 二丫头?”
“叫青蝶的那个丫头吧?”
“不是,那丫头是秦道婆说过被邪鬼附体的丫头,叫青雪那个。”
“啥时候长那么漂亮了。”
“漂亮跟你也美关系,你敢娶个鬼附身的媳妇儿?你肯你爹娘也不肯。”
苏青雪把帘子放了下来,那些人的瞎话浑然当没听到过。
大过年的,药膳房已经关门了,一家人在镇子上的客栈包了两间房,打算好好住两天,也当难得的消遣。
还没到晚上,街两边的店铺都开张了,家家户户,路边的小摊子都把各种各样的花灯挂出来,兔子灯、走马灯、美人灯,种种样样,将街道两边挂了绸缎彩条的树照得姹紫嫣红。
有的灯上挂着谜题,如果猜到了就能得到这个彩灯。
苏青雪很喜欢一个龙形的灯笼,做的极为漂亮,长长的龙须飘绕流转,两只龙眼睛虎虎生威。在整条街道宛如白昼的灯光下,周身鳞片散发着五彩的光辉,她站着看了许久,不小心就和苏澈陈巧荷走散了。
“姑娘,要喜欢的话,猜着这个谜底就送给你。”白胡子老板笑嘻嘻说。
“墙内开花墙外红,想去采花路不通,通得路来花又谢,一场欢喜一场空。”苏青雪轻声念出来,她是受了九年素质教育三年高考七年医科学习的人,哪里知道灯谜该怎么猜。
“要是猜不着呢?”苏青雪问,那摊主笑呵呵说:”一两银子就卖给你。”
一两银子?
挣钱实在是不容易,为了一个漂亮的小玩意直接花出去一两银子,苏青雪实在是舍不得,她满脸挣扎,那摊主一脸笑意,觉得再挣扎一会儿,她就要为自己的喜好付钱了 。
“通得路来花又谢,一场欢喜一场空。”苏青雪又念了一遍,在他们的背后,突然放气了巨大闪耀的烟花,那火光在天上闪耀,瞬间照亮了缓缓走来的年轻公子的脸。
他的眉目在烟火下,是那么英挺俊美,苏青雪前身明明是个成年女医生了,可仍然禁不住脸红心跳。
她想,怪就怪司越泽长得太好看了吧。
“这位公子也想猜谜吗?如果你能把谜底告诉我,这盏龙灯就是你的了。”
苏青雪皱皱眉,问:“是不是烟花呢?”
司越泽淡笑着说:“不,是灯笼。”
老板拍掌说:“公子果然聪明,就是灯笼啊。”
说着将龙灯取下来交给司越泽,司越泽却伸出右手:“送给苏姑娘。”
苏青雪伸手接了灯,那龙的眼睛是深黑色的, 闪着亮光,她摸了摸长长的龙须,觉得十分可爱。
他们并肩朝前走着,满街都是有意思的东西,而刚刚司越泽突然出现,就像是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青蝶站在灯火照不到的阴暗处,看着那对壁人一般的男女,后槽牙紧紧咬着,真是碍眼。
她突然在旁边一个卖糯米酒酿圆子的摊子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正是司越泽身边跟着的护卫?
橙七正在认真吃一碗香芋芯儿的黄酒酿圆子,吃得正欢,旁边坐下一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头发梳得油光水亮,一身半旧的蜜桃色袄子和雪白挑线缎子裙。
“老板,我要桂花馅儿的。”
“好嘞!”
她看着身旁的男子,轻声说:“也不知道那我妹妹和他有什么话好说的,两个人在一块那么久了,简直是快粘成一个人了。”
橙七呼哧呼哧吃圆子。
“小哥,要不要在来一碗?”
“算了,只带了一碗的钱。”
老板立刻闭了嘴。
“一个 是堂堂的司家公子爷,一个是村姑,如果他们俩真在一起了,司家去苏家村提亲,恐怕是挺好看的。”
苏青蝶的圆子上来了,居然没有馅儿,只有外面一层桂花而已,吃到嘴里淡而无味,徒留一点香气。
就像是她现在的生活,在村子里算很不错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过得不错的村姑罢了。
苏青雪凭什么获得一步登天的机会?
哪怕嫁给司越泽为妾,她也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你难道不管管吗?”她忍不住问橙七。
橙七哈哈一笑:“苏……青蝶是吧?”
这个当护卫的居然没记住自己的 名字?
苏青蝶表情扭曲了一瞬间,随即恢复。
“你也知道我是司少爷的护卫吧?”
“是啊,我们在司家见过面的。”
“那你见过谁家的护卫敢质疑主人家?主人家是想娶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也罢,有钱人家的小姐也罢,或者是村姑也罢,我能做什么?我敢做什么?”他吃完最后一个圆子,掏了三个铜板放在桌上,冷声说:“其实咱们最需要的明白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明白自己的身份。”
苏青雪终于没忍住,把满碗的汤甩倒了橙七的脸上。
橙七擦了脸,说:“你还应该庆幸一点,我一般不怎么打女人的。”
司越泽回到家,任学广正在他的卧房等他。
“你今天又去见苏青雪了吗?”
“看来叔叔对我的一点私人生活非常感兴趣了。”司越泽让丫鬟离开,自行脱下外面的鹤氅。
“你曾经答应过我——”
“我记得。我只是和苏青雪见个面,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司越泽今夜似乎火气很大,略有些尖锐。
“既然我已经活不久了,我有权和朋友度过一些开心的时光。”他走到任学广身边,那完美高耸的鼻子几乎能撞上任学广的鼻子。
“任叔叔,我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