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蝶没想到秦道婆动作这样快,又是心安又是紧张,话都说不出来,跟着婶子一起往菜园子跑。
原来那秦道婆走出去三里地,突然又折了回来,去敲苏有望家的门。
苏有望媳妇已经晕厥过去,身下血水直流,她公婆和丈夫苏有望都在床前垂泪,一筹莫展。
苏有望一开门,见是秦道婆去而复返,纳闷说:“您老人家咋回来了?”他家可真没钱了。
秦道婆却只字不提钱的事情,一脸严肃说:“老婆子说过,你家媳妇儿是冲撞了邪鬼,这才导致生产困难。刚刚老婆子从村子里往外走,就感觉那股邪鬼之气越来越淡,显然是在村子里。可我刚刚已经画符做法,却并无效果。”
苏有望重重点头。可不是没效果吗,媳妇刚才还勉强能说上两句话,秦道婆走后,她连气都喘不上来,嘴白得像是纸,突然就晕了过去。
“我秦婆子不是自吹自擂,远近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有点法力?”秦道婆见街坊邻居都聚了过来,便挺了挺胸,威严地说:“可我刚才画符,感觉到了一股极强大的阻力。这邪鬼是不能见光的,怎能这般强大?后来我出了村,越走越远,就察觉到这邪鬼力量强大,因为它现在已经不是鬼了!”
她语气阴森,一双带着皱纹的眼四周一扫,大家心都凉了一截,把边儿上听热闹的小孩儿也吓得哇哇哭起来。
“不是鬼,那是啥?”有人大着胆子问。
“不是鬼,是人!它附身到人的身上了!”
众人都倒抽一口气凉气。
“秦婆婆,求你救救我媳妇儿吧!可我,我现在没钱了,我给您欠着!”苏有望跪在地上,抱着秦道婆腿不放。
秦道婆一摆手说:“若是平常事情,我一定找你们要供奉,也是帮你们在神仙那儿积德修福。可现在不同,你们村子有邪鬼作祟,我秦婆子出家二十多年,就是一腔热血帮助乡里乡亲的。这次驱鬼我啥也不要!”
苏有望听得激动,流着泪给她磕头。
秦道婆说要绕着村子一圈,找寻邪鬼的踪迹,村民们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全跟在秦道婆身后。
她时不时从怀里掏出罗盘来看看,嘴里念念有词,走一处,停一停,又走到别处,停一停。停到哪里,那家人的心就提到嗓子眼里,生怕自家人有被邪鬼附身的。
秦道婆走了大半时辰,突然停在一个菜园子旁,说:“邪气正盛,邪鬼正在这里!”
苏青雪见一帮子人呼啦啦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婆子五六十岁年纪,一身杏黄道袍,头发梳了一个道姑髻,满脸皱纹,三角眼高颧骨,显得很刻薄。
她的手不偏不倚指着苏青雪:“就是她!”
——
等苏青蝶赶到菜园子里,苏父苏母都早到了,他们俩挡在苏青雪身前,急的满脸通红:“你们别瞎说,青雪是我们的孩子,哪里是什么邪鬼?”
苏念祖也被家人扶着过来了,他站在篱笆墙外,冷冷说:“这肉身是你家孩子,这里面的芯子是谁可不好说。”
他话一出口,连苏青雪本人都瑟缩一下。
她当然不是什么邪鬼附体,只是这婆子说的话和实情其实距离不大。原主确实死了,现在占据这个身体的确实是另一个人。
“苏青雪,你好狠的心!我家媳妇儿不过是一年前和你吵过嘴,说过你两句,你居然这样害她!”苏有望的娘喊道。
苏青雪扬声说:“您也说了,您媳妇儿和我一年前拌了嘴,我且不提您媳妇儿为啥和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拌嘴。只说秦道婆断定我是被邪鬼附身,那我刚被邪鬼附体几个月,又为何要报一年前的仇?”
苏有望的娘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求助地望着秦道婆。
“这当然是因为你芯子里是鬼,不是人。哪里讲什么道理?且苏青雪这原身会被附体,恐怕和她本人的体质有关,她是某年某时某刻的生辰八字,这八字非常的轻,容易招鬼。我怕她从小就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秦道婆极严厉地扫视一周,说:“她身边至亲恐怕就有人是被她克死的。”
“不错,她家大伯和大伯娘就年纪轻轻都死了。”
“可不是,年年春天山上有山石往下流,那一年都秋天了还这样,想起来就蹊跷。”
“我家老人也是,有一天去苏青雪家串门子,回来就病倒了,没几天就去了。我原以为老人家年纪大了,突然有个病痛也是正常,恐怕是被她克的!”
“我孩子也是,有天跑到她家院子里去玩,转头回来就浑身高热抽搐。”另一个人擦着眼泪说:“转眼就不行了。”
其实这时医疗条件落后,儿童的死亡率高,突发疾病也没法医治,要细说起来,村里人人家里都有死了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他们现在把原因都推到苏青雪身上,顿时全气愤起来,周遭氛围顿时一变。
陈巧荷急的流泪,喊起来:“我家青雪差点死了,现在才好,她不知多孝顺我们,你不要瞎说!”
苏念祖咳嗽两声,说:“巧荷娘子,你这话说的不对,怎能只考虑你自个儿家?有望媳妇儿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若是往后人人家里都出这样的事情,只有你家发财,日子越来越好,这怎么成?”
众人一听村长这么说,纷纷点头。
“太自私了。”
“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
“秦道婆,你看怎么办才好?”
秦道婆说:“众位请帮我一个忙,把这丫头绑了。听我的安排,把她架在柴堆上,邪鬼都怕热怕火,用火烤着,我再给她画符咒施法,看看能不能把原来的苏青雪救回来!”
陈巧荷和苏澈还要说什么,村民们都喊起来。
“婆婆对你家苏青雪多好!她要帮着驱邪祟!让她还复本身!”
“是啊,婆婆平时画符收的钱可贵了,现在免费给你家苏青雪画符,你还有啥不满的!”
苏青雪狠得咬牙,什么驱除邪祟,绑在柴火上,用火烤。这不就是要烧死她吗?
——
橙七奉了司越泽的命令,又从账房拿了笔墨纸砚出来,要亲自送给苏青雪。
他刚出府,就看到任学广在门口等着他。
“下来。”
橙七麻溜儿从马背上滑下来。
“啥事儿啊,老爷!”
“你去哪儿?”
橙七犹豫着顿了顿,任学广气的照着他脑袋给了一巴掌:“又去苏青雪那儿是吧?”
橙七点点头。
“不准去!”
“为啥啊?”他还想吃好吃的呢。
“兔崽子不听话了是不是?”任学广又拍了好几巴掌,狠狠说:“马上咱们就要离开镇子了,把他一颗心绑在那个野丫头身上,徒劳感伤于身体不利。若是咱们今后回来了,他想娶了那丫头当妾,我不会说什么。”
橙七想了想,觉得任学广说的有道理,他又是自己长辈,府里掌权人。从不会做对少爷不利的事,只能应了下来。
晚上回书房复命,少爷抬起温润的眼问:“她怎么样?”
橙七昧着良心说:“苏姑娘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