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蝶见不得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只低着头一口口吃碗里的东西。
一不小心辣椒弹进眼睛里,顿时热辣辣的难受。
苏青蝶的眼圈红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一家人饭吃的正好,坐在苏青蝶对面的苏母陈巧荷突然看到侄女流泪不止,忙放下筷子问:“青蝶,怎么了啊?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
苏青蝶只觉眼睛剧痛,手上也沾了辣椒,不敢去揉,只是闭着眼默默流泪。
哭了一会儿,她娇柔艳丽的脸上显出伤心来。
“叔父,叔娘,妹妹做得这菜真好吃。我只是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我爹娘来,他们要是还活着,也坐在这桌子旁边,跟咱们一起吃饭该多好啊。”
苏澈也放了筷子。顿时没有胃口了。
兄长夫妇的死,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
苏澈父亲在世时很偏疼小儿子苏澈。
说几个儿子里,大儿子虽从小就去私塾读书,勤勤恳恳学了十几年,每次科考都要参加,拖到快三十了,才是个秀才。
小儿子苏澈刚入私塾,就被先生夸赞,说他真是读书奇才,若是勤奋刻苦,将来肯定金榜题名。
苏澈父亲一听,对苏澈的期望极高,苏家不过是农门,一口气供养两个儿子读书,其实挺吃力的。
家里钱少,又为了保证私塾学费交的上,两个儿子的笔墨纸砚买得起,日常饮食就很差了,经常十几天看不到一点荤腥。
苏家大儿子私心觉得都是弟弟也闹着要读书,不去干活挣钱,这才拖得一家人都得过苦日子。
等大儿子成年后,苏澈父亲给他谈了几个亲事,都被大儿子闹着拒了。
大儿子自视极高,觉得今后总有一天要蟾宫折桂,怎么能随随便便娶一个农家女子为妻?
今后自己入朝为官,妻子却是个村妇,怎么拿的出手?
拖来拖去,拖到苏澈父亲发了大火,大儿子才勉强松口,却一口咬定,要娶只娶隔壁村的温小娘子。
那姑娘是十里八乡一枝花,生得相貌极出众,她母亲种花为生,她也被街坊后生喊成卖花西施。
才十一二岁,家里的门槛就被媒人踏破了。
苏澈父亲哪能变钱出来帮长子下聘一个远近知名的美女?
大儿子便说,本来温家小娘子就是退而求其次,若连她都娶不了,情愿一生不娶。
这事逼得苏澈父亲束手无策,每天只知道唉声叹气。
苏澈听了,也不吭声,第二天就从私塾退了学,把先生退的一半学费拿回家给父亲。自己背了一把大斧头,又找邻居借了弓箭,二话不说就上了山。
村民靠山吃山,大部分都以打猎为生。
但是日常打猎,打回来的只是山鸡野兔之类。
苏澈当时只是十四五的后生小子,虽然天生得人高马大,英武不凡,和苏家其他几个儿子截然不同。但是他毕竟只读过几年书,从没打过猎。
他一进山就是三天三夜,把苏澈父亲急的睡不着觉。
结果三天后,满村子人都惊呆了。
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从山里打了一头吊睛猛虎回来!
那老虎圆瞪,脑袋上插着一根箭,一半已经没了进去。
可见射箭人天生神力,臂力惊人!
山鸡野兔不值什么钱,可一整块虎皮就很值钱了。
苏澈把虎皮剥了,卖给城里的一户富户。又把虎骨虎肉卖给药铺。
满满一袋银子送到温家,果然给苏家长子娶回了漂亮媳妇。
苏澈本就无所谓金榜题名,当官做人上人。他这人心思简单,发现自己力气大,每次进山都比邻居猎到更多的猎物,觉得日子越过越红火,已经心满意足。
苏家长子却不满意,加上温小娘子从小相貌出众,也心心念念要嫁个好人家,当个官太太,在街坊邻居间扬眉吐气。
几年后又是科考之年,怪的是天气却坏得妖异。
从开春就天天下雨,像老天爷放了闸。
还没到秋闱,附近就出了好几场事,都是附近村民往镇子上走,遇到滑坡,人都没了。
苏澈知道这趟往城里去危险,在家就劝兄长,干脆放弃算了。
谁知苏家长子更生气了,怒斥弟弟,是不是看不起自己,觉得这趟去赶考,去了也是白去?
苏澈火爆脾气,兄长不领情还曲解意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到最后打得不可开交。
苏澈收着劲儿,他被兄长拿凳子砸了好几下,出了血。
苏家长子脸上也挂了彩。当夜带着媳妇温家小娘子往城里赶,结果运背正赶暴雨山洪,连人带车被冲进沟里。
苏澈当场就傻了,他后悔和兄长吵架。
苏澈母亲看到长子尸身,当场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后,眼神恶毒地盯着小儿子,只说了一句:“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苏澈父亲去安慰妻子,苏澈母亲怨恨地盯着他说:“都是你要带——回来,是你把我儿子害死了。”
直到苏澈母亲过世,都没再看苏澈一眼。
往事历历在目,苏澈眼里含着一点泪光,若不是他,也不会累得兄长一家惨死,更不会让娘亲一辈子怨恨自己。
苏青雪知道爹娘都想起了过世的大伯和大伯娘。
父母一辈的事情她不太清楚,原书的内容她当初只略翻了翻。
她只是不愿意看到父母黯然神伤,想来想去,时人信奉鬼神,佛寺古刹香火不断。
她就转头对苏青蝶说:“姐姐,你千万别伤心了,大伯和大伯娘过世这么久,他们为人又那么好,我想他俩肯定早就转世投胎去了。我听老人们说,一辈子做善良的人,是给自己下辈子积福报,下辈子会投生到好人家,享一辈子的福气呢。”
陈巧荷果然点头说:“是啊,我娘在世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苏青蝶咬唇不吭声。
苏青雪继续说:“爹,娘,姐姐,说不定大伯现在投生到京城里哪家勋贵世家,是位尊贵无比的小世子,大伯娘投胎成了大户人家的女儿,他们正在家里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咱们这点子东西,他们都看不上眼咧!”
苏澈长舒一口气,说:“你大伯当年连只鸡都不伤害。”
苏青雪忙说:“是啊,他们都是最善良的人了,福报满满的。”
陈巧荷转忧为喜,对侄女说:“青蝶,你妹妹说的对。你爹娘现在肯定在享福咧。改日咱们一起去庙里拜拜,给他们再攒点功德!”
苏青蝶乖巧点头:“谢谢叔娘。”
她低垂的睫毛掩着满眼火气和怨恨,这家人口口声声说得好听。其实叔叔就是害死爹娘的凶手。
奶奶在世时就告诉过她,若非养了苏澈这个狼崽子。
自己爹妈现在肯定还活着,爹爹已经当官了,娘是官家太太,自己则是金枝玉叶的官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