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书房里的那部分古籍资料,司卿已经提前派桑周送过去了,两人在路边的面馆简单吃了晚饭,便坐着马车轻车熟路去往采撷坊。这条路从前走了多少遍,而今着熟悉的陌生感让他们沉默不语。两人面面相对各怀心事,有些话搅拌在心底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端王府去采撷坊,片刻功夫就到了,一路上好在没留给烛泪太多的时间询问详细,也没留给李司卿主动开口解释的机会。陈烛泪心急如焚地下了车,除了门前与旁户人家的微弱灯光周遭便漆黑一片,采撷坊的牌匾肉眼可见的磨损了很多,而门前荒凉破败的景象向世人宣布着它使命的结束。
“有些日子无人打理,变成这般落败的模样也不出意外,不过来之前我已让桑周带人进去简单收拾过了,时间并未相隔甚远所以原貌基本还在的。”
料想到烛泪看见这般景象必会难过,李司卿在郡主府时就悄悄先派桑周前来收拾了一番。他紧随烛泪其后下了马车,黑暗中他站在身后给她支持与力量。
“是啊,这般景象估计师父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过,眼下就像是过了许多年再重新站在它面前一般,可明明离那天才过去多少个时日啊。”
荒凉,寂静,木门被吱呀呀推开,却再也听不见云心师姐高声地疑问。
“……来者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烛泪耳边好像一瞬间又回响起云心师姐的声音,且师姐依旧像从前那般闻其声却不见其面。如果春三跟着自己一起来,那他总是会被这一声呵斥吓到,而自己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抬头望向树梢,为了赶紧进去讨东西吃便赶忙掏出符牌。
“……在下捉鬼师陈烛泪。我有符牌可以证明自己。”
耳边是初秋干燥的风声,烛泪的手紧紧触碰着腰间仍然随身佩戴的符牌。
“……烛泪?是小师妹来了?”
同样是一阵旋风划过,卷起了院子里满地的落叶与灰尘,李司卿替她胳膊挡住脸,只是再抬起头时那白衣女子与闪闪发光的凝渊灯并没有出现在黑暗中。
“真的结束了吗……采撷坊的一切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吗,我从小到大留在这里所有的痕迹就都消失了吗,哪怕我们都回来了也不会再有师姐来迎接了吗?”
当回忆被现实的黑暗与空旷击碎,烛泪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疲倦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这不过是自己在做梦,而当她看到原先凝渊灯所在的地方漆黑一片时她终于彻底清醒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采撷坊会变成这样,师父当初同意我提前出师时便和我说永远在这里等我,他们都和我说过这里永远是我的第二个家……”
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脸颊,风一阵阵撩动她汹涌翻腾地回忆,李司卿心下也万般滋味,他皱着眉心疼地把她顺势拥入怀里。
“早知如此当初我为什么不懂事一些少惹些麻烦,为什么我还仗着自己有那天赋就成日偷懒,早意识到师父犯了错我为什么不及时发现提前制止……呜呜呜我明明什么都有可能改变却什么也没能做到……”
靠进李司卿坚实的胸膛,烛泪心中的委屈与后悔如洪水猛兽般卷席而来,她开始慢慢质疑自己采撷坊的悲剧自己都没能阻止啊,那三界混战的悲剧自己能阻止得了吗?
“云心师姐……杜蘅师兄……小师妹现在回来了,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在这里……”
“这里是你从小练功长大的地方,也是我们采撷坊每个弟子修炼灵力最后出师的地方,它的命运与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如今落到这般地步谁也不忍心看见。”
李司卿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他用手安慰地抚摸着烛泪的后脑勺,他太能理解烛泪这种身处回忆而拥有的自责与负罪感了,即便非同寻常弟子出入这里也是他从小到大为逃避父亲的第二个家。
“既然我们没有成功改写它的命运,那采撷坊的命运就是注定不能改变的,如今他还能为人间鬼魂留下你我二人捉鬼师,这也许已经是它最好的一种宿命了吧。”
鼻尖蹭过她微卷的长发,司卿也在烛泪的依靠中获取着填补悲伤的力量,从前采撷坊的天上总能看到很多星星,如今抬头看今夜的天空有层层乌云。
“只要我们回来了,回忆与痕迹便不会消失的,人也好事也好,因为我们都在心里记得。”
烛泪哽咽着抬起头,李司卿一边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泪一手指指自己的心,他看往烛泪身后瞻音坛的方向,心下突然有了主意。
“时辰还早,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去整理翻阅古籍资料,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再整理也好。”
烛泪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就见李司卿示意她跟着自己来,她懵懵懂懂跟着司卿来到他原先住的房间,见他打开灯从积了灰尘的箱子里抱出两个酒坛来。
“酒?你怎么还会在房间里藏这个!!”
看李司卿抱着个酒坛子,烛泪瞬间有些惊讶,要说如果是她自己干出来这种事的话烛泪还会相信一点,可眼前抱着酒坛子的居然是堂堂李少军。
“看来不止我干过这种偷藏东西的事情啊……原来少军大人也和我一样!”
见烛泪眼睛亮了,李司卿知道她的心情开始变好了,他轻笑着抱着酒坛关上房门,然后带着烛泪重新走到门外。
“父亲带我在军营里跌爬滚打,也潜移默化教我军营里的一切日常,不过好的酒父亲只会在立下战功或大事前后拿出来与将士共饮,所以我便会在他酩酊大醉之时悄悄偷一坛出来。”
李司卿一边带着烛泪往瞻音坛走,一边看着空荡荡的天回忆着过去。瞻音坛真的太开阔了,而坛中那棵古老的树见证着一代代捉鬼师们的命运。
“家中父亲在不方便藏这些,小时候的我便偷偷往这采撷坊藏,自以为有师父照着父亲便不会发现,不料自己却早早就出了师门离开了这个房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随父亲慢慢见了更多场面饮过更多更杂五湖四海的酒,心里却时常会惦念着这些一直藏在箱子里没带走的美酒。岁月该又赋予了它胜似当年的新味吧。”
【作者题外话】:一百章打卡!
少军的身世快要真相大白啦
以及
打卡一个不算正式的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