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那盏孤独的灯笼在秋夜的微风中单薄地摇曳,远处小丫鬟的呼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听不见了,两人就这样在良久的沉默里相对。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司卿哥哥说我对他的这种情感只是仰慕,原来爱是这层意思……”
角落里有个破旧的手提灯笼,烛泪把它捡起来点亮,她提起灯笼照亮两个人的脸庞,画屏的神情仿佛茅塞顿开。
“明白了吧?不过就算不能一下子完全理解也没关系,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感情是需要自己慢慢体悟的。”
烛泪善解人意地挑挑眉,然后侧过身子看向画屏,“明白就去吃饭吧?这会儿王爷王妃找你该找急了。”
“那个!我还有两句话要跟你说你等会儿!”
画屏上前两步,走到烛泪面前有些别扭地别过目光。
“你既然教了我这么多,那我便告诉你……母妃说信任一个人要看这个人的本领与心思,两者兼有才能信任。原先我只当你武功灵力很强,不过现在我承认你的话确实折服了我。从今天开始,我信任你。”
最后一句话,画屏说的很庄重,明明像是小孩子的起誓与承诺,错愕的烛泪听了却觉得心有暖流涌过。
“还有!我好心告诉你啊,我严重怀疑姐姐她也喜欢司卿哥哥,司卿哥哥近些日子与她碰面时她的眼神都不对!”
画屏像是提醒她也像是担忧她,她复杂又认真的神情彻底让烛泪在明明前一秒还感动的氛围下笑出声,二郡主真的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啊,见她这么认真烛泪便配合地认真点点头。
“嗯,实不相瞒其实我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过二郡主有心感谢我把此事告知我,这份心意我就大大方方领啦!”
烛泪的答案估计有些出乎画屏预料,画屏见她说完便嬉笑着提着灯转身小跑,瞬间画屏觉得有些不解气,追着烛泪就跑出旁院。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啊!你这样让本郡主很有挫败感好不好!!”
“我还想告诉二郡主,我不光武功厉害学识也很渊博!这样的二郡主以后可千万要一直很信任很信任我啊二郡主!谁反悔谁可是小狗!”
姑娘们的嬉笑声,如流星点亮王府的黑夜。
次日一早,陈父就应了圣上的诏令进了宫,梨园只剩下烛泪一人照料,而家中也就只剩陈母和几个家仆。梨园的生意照样好得很,络绎不绝的茶客与戏客打消了每个角落的寂寞,可得空才能趴在柜台前发呆的烛泪依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她觉得热闹的人群中自己却是孤单的。
“父亲以后只有偶尔才能来梨园了……不知道这里的一桌一椅会不会想念父亲呢?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如同孩子一样的成果,我为什么觉得它们落到如今有几分人走茶凉的感觉……”
自己每长大一岁,对岁月流逝的感慨就会愈发加深,从前自己对长大和看似遥远的万年之期毫无概念,可如今她发现,原来眨眼过去自己十八岁生日就要到了,而那个从前只存在在师父口中万年之期,也是真的要来了。
“眼下的繁华,热闹,到头来会不会终究是一场空,变成一场极尽的悲凉。”
沉闷地思索着,烛泪突然被熟悉的声音拉回神,她抬起头,原来是跟她一起来梨园的兰雁在喊自己。
“二姑娘在想什么呢!赵嬷嬷刚才跟我说,戏班又有个姐姐明日就过二十岁生辰了,问了那姐姐的意思她大概是想出去嫁个好人家。”
兰雁欢快地凑到烛泪身边,给烛泪端来一碗刚茗好的清茶,烛泪想着估计那姑娘是戏班里唱名角的一个,不然赵嬷嬷也不会特意提及。
“明日梨园又有生辰要庆贺了,说实话兰雁跟着大姑娘和二姑娘在梨园这么久,都已经参加不少姐妹的生辰宴了,而有的生辰宴就像明日的,说不定还是场送行宴,没想到一晃过去这么多年,门口的名牌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块了呢。”
烛泪低头看着茶,杯中只飘着一片茶叶,透过倒影她看见自己的脸,自己的容貌变了又好像没变。
“是啊……真好,这么多年的岁月也无法改变这里的一切,这么多年,也依然有很多人音容未改陪着我们把梨园星火传承下去。”
倘若眼下这一刻能延续为永恒多好,梨园永远都繁华热闹不会消失,而自己和身边的人能像神仙那样活几百几千年,但又不用像神仙那样承担统领三界的责任。想到这里,烛泪突然想到了沉香,既然许多人在时间长河里并不会变化太多,可为什么一个从未出远门的郡主会有如此转变?
“不行,我还是想不明白……兰雁,今日没有别的戏需要我在吧?”
烛泪突然发问,倒把沉浸在回忆里的兰雁一下子问懵了,她反应一会儿后缓慢点点头,烛泪便拍拍她的肩膀。
“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应该不会耽误很长时间,客人们就交给赵嬷嬷,戏班姑娘们要倘若有什么事你帮我顶一下啊!”
烛泪这种突然有事需要出门的情况兰雁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也不好多问,兰雁还是自信地点点头拍拍胸脯,表示包在她身上。安顿好梨园后,烛泪便出门叫上了后院的车夫,她想着要把柳沉香的事情赶紧告诉李司卿,不然等沉香进宫后如果发现异样的话他们连行动都不方便便了。
“如果沉香的突然转变真的有问题,那会不会就是害怕被人察觉所以她才这样着急进宫?整个京陵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皇宫了,就算我们拿着天庭的指令也不能在皇宫随意造次。”
马车慢慢停在李府门口,这还是李将军出事后陈烛泪第一次来登门造访李府,她望着气派的府邸大门此刻冷漠空荡,前天的相会之后自己还没与李司卿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