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落水了啊?”
“不知道,都没看见。”
“怎么有这么多人下去?”
“是什么大人物啊?”
“……”
游泳池边不多时便围满了人,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看着水池里不断溅起的水花,忽地嚎啕大哭。
有人认出了小女孩儿,急忙问:“思思,你妈妈呢?”
这场宴会的主人秦流霜这才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同时钻出水面的两对身影。
陆佳宜托着已经昏迷的许清竹。
赵叙宁扶着梁适。
这水池不算深,但也有两米。
刚好是人无法站立的高度。
在钻出水面那一瞬间,梁适便朝许清竹游去,几乎在陆佳宜把许清竹托运上岸的同时,梁适抵达她身侧。
许清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晚上刚做好的妆发悉数凌乱。
赵叙宁从水中一跃而上,也不顾身上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急忙给许清竹做起了急救。
很快,许清竹吐出一口水,手指微微蜷缩。
在虚无之间,她的手落在了梁适手背上,没什么力气地轻拍了两下,示意她安心。
梁适刚才一直悬着的心好似在一瞬间找到了支点。
孙橙橙立刻给递来毛巾和热水,半蹲在一侧的陆佳宜只平静地打量着这些人,近乎冷淡地看着眼前场景。
面对孙橙橙递来的毛巾,她也没接,把还在滴水的长发甩在一侧,用手轻轻一拧,淡定地就像下水洗了个澡。
也幸亏有赵叙宁在,许清竹很快醒来。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梁适,然后又看向陆佳宜,朝她微微颔首道谢。
陆佳宜起身:“没事。”
然后便起身离开,只留给众人萧索的背影。
许清竹落水之后感觉自己浑身都没力气,头还有些晕。
一直靠在梁适身上。
事情是由那个小女孩儿引起的,
秦流霜便提议让侍应生带她去休息室。
“我们为客人专门准备了休息间和备用衣物,您和您太太可以去更换。”秦流霜说完之后看了眼赵叙宁,“赵小姐,我让人带您去另外的休息间。”
赵叙宁这个洁癖症眉头皱紧,压着焦躁道:“麻烦了。”
临走的时候途径梁适,低声叮嘱:“你跟好许清竹,有人针对你们。”
梁适点头,她早已发现许清竹把身体所有重量都落在了她身上。
许清竹垂下眼睫,显得虚弱无比。
苏哲和梁新舟等人都已过来,梁适扶着许清竹走了几步后觉得许清竹实在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也不顾在场众人怎么看,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许清竹的蓝色纱裙宛若美人鱼的尾巴,在梁适的臂间轻轻垂落。
她瘦削的背脊紧贴着梁适小臂,连她蝴蝶骨的位置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还有她虚弱的心跳声。
许清竹趁着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稍稍转过脸,整个人都埋入梁适怀中。
在人潮中,她们旁若无人地走过。
二楼休息间。
秦厘霜饮尽了杯中最后一滴酒,把透明澄澈的酒杯随意扔进垃圾桶。
玻璃和铁制品碰撞,发出“铛”的一声响。
她眼角和唇角都往上挑,带着几分邪性。
“小姐。”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在身后恭敬地说:“都安排好了。”
“嗯。”秦厘霜问:“思思呢?”
男人微顿:“跟二小姐去休息间了。”
“知道了。”秦厘霜低敛下眉眼,“那我去看看我的猎物。”
她的右手食指微微蜷缩,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开始兴奋的标志性动作。
侍应生低眉顺眼地让开路。
秦厘霜大步流星往前走,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要是二姐问起来,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
侍应生:“好的。”
可未料想,秦厘霜一出门就遇上浑身湿透的陆佳宜,脸色微变。
“陆小姐。”秦厘霜语气不善,“您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陆佳宜眉头微皱,“这是秦家的晚宴。”
秦厘霜嗤笑,“您也知道这是秦家的晚宴啊?”
换言之——和你一个姓陆的有什么关系?
陆佳宜自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劳陆小姐费心。”秦厘霜说:“您既然湿透了,就该去换件衣服,别总是管其他人要怎么做。”
陆佳宜:“……”
“你这么做会给秦家造成危机的。”陆佳宜厉声道:“现在秦家本就悬于空中,你当真是想把秦家推进深渊么?”
“和我有什么关系?”秦厘霜轻佻地望过去,“秦家如何,那便如何。”
“你也姓秦。”陆佳宜说。
秦厘霜挑眉,“还真是好笑。”
说着她便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待到笑够了才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陆小姐,这是我活了三十多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陆佳宜眉头皱成了一团,眼神愈发凌厉。
秦厘霜却不为所动,“算了,看你也还是个小孩儿,就教你一句。”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就像你在陆家遇到的那些腌臜事儿一样,走出来别人谁知道呢?但你也还是姓陆。”秦厘霜轻嗤:“但秦厘霜可以姓任何,唯独不愿意姓秦。”
说完绕开陆佳宜便走了。
陆佳宜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秦厘霜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我巴不得秦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陆佳宜回到休息间,一边换衣服一边还在想,要不是陆家跟秦家是联姻关系,她才懒得管这一档子事儿。
谁都知道这圈子里,一根柱子倒下来,砸死的三个里,必然有两个是姻亲。
依照刚才那情形,那两个人必然不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秦厘霜这么闹,必然要出大事儿。
陆家那边还想借秦家的势,届时被秦厘霜弄得秦家支离破碎,说不准陆家还得分精力出来。
但现在的陆家内斗不息,根本分不出精力来。
若要往出分,必然是自己。
毕竟自小被小婶多照拂几分,总要保住秦家。
陆佳宜换了身衣服,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就跑了出去。
总该要阻止秦厘霜的。
梁适抱着许清竹去休息间,进去以后只剩下两个人。
许清竹落了一次水,分明已经把腹腔中的水全都挤压出来,按理来说应该是活蹦乱跳的,但她却特别提不起精神。
梁适低声问她,“你还好吗?”
许清竹感觉说话的时候脑袋也被什么东西压着,皱眉道:“不太好。”
“要不要去医院?”梁适问:“还是我找赵叙宁来看看?”
“先换衣服。”许清竹有气无力地说。
她舔了舔唇,手臂撑在床边,看梁适半蹲在她面前担心的模样,抬手撩了撩她湿透的发梢。
“姐姐。”许清竹声音很低,“这下落过水了。”
梁适闻言一怔,随后无奈苦笑,“是啊,落过水了。”
看许清竹说话很难受,梁适托住她的上半身,“你先别说话,我帮你换衣服。”
许清竹点头。
秦家给准备了两件常服,是全新的,吊牌还没剪。
一般晚宴上都会做这样的备案,就怕出现这种情况。
梁适拿起衣服把吊牌剪了,然后看向许清竹。
大抵是太久没见面,也不在自己家。
伸手去脱许清竹的衣服时总觉得怪怪的。
梁适低咳一声,“那我脱了啊。”
许清竹:“……”
她轻笑,伸出没什么力气的手踹了梁适小腿一下,“少烦。”
梁适手伸到她背后,拉拉链的手还有些抖,“怕你害羞。”
“快点儿。”许清竹催她。
随着梁适手落下,许清竹的裙子掉落。
秦家想得周到,就连内衣裤也是成套全新的。
许清竹实在没什么力气,就连强行将手臂撑在身侧,也没办法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只好再次躺下。
湿漉漉的长发散在白色枕头上,陷入松软的床内让她异常困倦。
身体传来的异样感受实在太明显。
在梁适帮她换衣服的时候,她忽地说:“秦厘霜给的酒里有东西。”
梁适动作一顿,“但你是从路过的侍应生那里拿的。”
当时梁适还心想,不愧是许清竹,见过世面的。
无论是去酒吧还是来晚宴,都会默认离开原本位置后,再回去后不会喝之前位置上的酒。
怕的就是被人下东西。
所以当时许清竹的做法是最妥帖的。
“但你忘了。”许清竹的手抓着床单,试图让自己恢复几分气力,可是就连说话都没办法强撑,“这是在秦家。”
梁适:“……”
“所以你觉得是秦厘霜买通了侍应生?”梁适问。
“或许根本不用买通。”许清竹说:“还有,当时那个小女孩,我感觉是她推了我一把。”
因为是个跟盛妤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所以许清竹完全没设防。
可那会儿确实是感觉到了一股力量。
“但那个是秦流霜的女儿。”梁适说:“秦流霜跟秦厘霜一向不和。”
正好,梁适给许清竹穿好衣服。
正想帮许清竹吹头发,许清竹却看向她:“你先换衣服。”
“给你吹头发吧。”梁适说:“这样你困了就能睡觉,我到时候抱你走。”
“换衣服。”许清竹执拗。
梁适顿了下,“那你不许睡觉。”
许清竹闻言轻笑,“昂。”
是从鼻息间发出来的轻巧答应的小奶音,听上去奶乎乎的,快要把人心融化。
梁适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行,听你的。”
许清竹头微点,“嗯,不能你看了我,我连看都看不到你。”
说这么一个长句有些费力气,许清竹在某些时候还会停顿一下。
所以越发显得旖旎。
在她说完以后,梁适的裙子刚好落地。
灯光映照在她肌肤之上,白到反光。
梁适耳朵忽然爆红,她揉了一把耳朵,“别闹。”
许清竹笑得眉眼弯起来,“这也算闹啊?”
梁适:“……”
给自己换衣服比给许清竹换衣服快得多,梁适动作麻利,很快换好。
换完以后发现许清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梁适伸手在她眼睛上盖了一下。
手背忽地传来湿润之感。
梁适一惊,立刻收回,然后就和许清竹四目相对。
“干嘛?”梁适佯装镇定。
许清竹眼里湿漉漉的,满含笑意,“看我的舌头够不够长。”
梁适:“……”
是够长的。
梁适伸手揩去刚才她留下的水渍,“我们回家吧。”
这话说得温柔又缱绻。
许清竹点头。
“你们这么浓情蜜意,我都不好意思进来了呢。”随着门锁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秦厘霜手中转着钥匙走进来,“我刻意留了时间给你们换衣服,够贴心吧?”
“做什么?”梁适问。
秦厘霜抱臂倚在门上,“小阿适,好久不见啊。”
梁适皱眉:“不如不见。”
“你们可真是太警惕了。”秦厘霜说:“可是怎么办?我比你们想象得坏一点。”
梁适不想跟她废话,“你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啊?”秦厘霜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来,“本来只是想找许清竹的,结果你也来了,这算不算买一赠一?”
把她俩说得像个物件儿似的。
“你找我做什么?”许清竹冷声开口,纵使身上没力气,却也清冷,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给我做一次模特吧。”秦厘霜点燃那只烟,吸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在她眼前散开,“我就放你们走。”
“秦厘霜!”梁适厉声喊她,眉眼间都是戾气。
众所周知,当秦厘霜的模特都会经受非人待遇。
想起原主那一次,梁适便忍不住愤怒。
秦厘霜却笑:“小阿适,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再来。”
“再?”许清竹精准地捕捉了她话里的字。
“是啊。”秦厘霜轻佻地看向她,“迄今为止,我最满意的一副作品就是小阿适给提供的呢。”
无论什么话,后边加个语气助词都显得旖旎。
但由秦厘霜说出来,就很令人气恼。
“但我直觉,你能超越小阿适。”秦厘霜看向许清竹,“你这张脸可真是……我太喜欢了。”
“砰!”
秦厘霜话音未落就被梁适挥了一拳。
那根烟直接被打飞,烟蒂在地上忽明忽暗。
秦厘霜的脑袋磕在门上,愣怔片刻,随后低声笑了:“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暴躁啊。”
“给你作画的时候。”秦厘霜抬起头,眼底满是冷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梁适又是一拳挥过去。
之前学的所有东西似乎都是在为这一刻做铺垫。
两拳都打得秦厘霜猝不及防,但秦厘霜没什么反应,只把脚下的烟蒂踩灭,轻笑:“怎么办?你老婆没了。”
梁适闻言回头,就连之前放置许清竹的床都不见了。
连人带床就这么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仔细听还能听到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
梁适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你把她弄哪里去?”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秦厘霜反击,两人打在一起。
秦厘霜平常也爱运动,被梁适揍两拳已然是意料之外。
这会儿开始反击,自然有足够把握从梁适手中脱身。
梁适虽然学过很多,但实战经验不多。
起先落了下风,但很快不相上下,房间里不断响起两人厮打在一起的声音。
梁适忽地问:“为什么是许清竹?”
秦厘霜笑:“因为她是你老婆啊。”
话音刚落,梁适的胳膊便卡在她脖颈上,她的后背跟门撞在一起,发出巨大声响。
秦厘霜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纵使被钳制住,秦厘霜也还是道:“小阿适,你可真是可爱。”
梁适冷声:“少恶心。”
“说。”梁适逼问:“你把许清竹带到哪儿了?”
“当然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秦厘霜说:“不过……你知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已经离开这幢别墅了。”秦厘霜轻笑:“不过你钳制住我又有什么用呢?还有另一个疯子要画她的啊。”
另一个疯子……
“你情人?”梁适反问。
秦厘霜啧了声:“怎么说这么难听,是Soulate。”
梁适:“……”
记忆里那个男人是比秦厘霜还恶心的存在。
她会跟秦厘霜在那间地下室里做,专程给原主看,只为了要原主那恶心又厌恶的表情。
那是原主藏在记忆深处不愿意提起的东西,是在最后她得到记忆后才窥探到的。
梁适表情一紧,瞬间被秦厘霜挣脱,但片刻后,一把刀直直地逼近秦厘霜脖颈、
锋利的刀刃一瞬划过秦厘霜颈间肌肤,有了血痕。
梁适逼近她,声音冷厉,“别动许清竹。”
梁适的声音已然沙哑,手上力道又重一分,只是轻轻划破秦厘霜的肌肤,却让秦厘霜有那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
梁适说:“我真的会杀了你们。”
秦厘霜打了个寒颤。
此刻,没人会怀疑梁适话里的真实性。
梁适的刀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在房间果盘里拿的,顺手揣在兜里。
防的就是秦厘霜。
秦厘霜说别人都不知道,但她知道。
那说明是秦厘霜之前关原主的地方,就在市郊的一栋别墅里。
那栋别墅离这里不远。
为了完成自己的“艺术”,秦厘霜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顾一切。
梁适让赵叙宁来这个休息间,赵叙宁诧异:“你们不是已经走了么?”
梁适:“……”
原来赵叙宁去她们那个休息间去找过,结果得到的消息是两人已经离开。
实际上是秦厘霜让侍应生说的谎。
那时她们在隔壁的房间里。
赵叙宁应了声好。
在她拿出手机的那刻,秦厘霜又一次冷笑,“你还真的是学聪明了很多啊。”
“在你的地方。”梁适说:“不得不防。”
在她们落水之后,便没顾得上管手机。
秦厘霜也安排了人把他们的手机拿走。
但梁适在裙子内里放了一个备用机。
赵叙宁敲了两下门,和她一并来的还有周怡安。
看见是秦厘霜之后皱眉,冷声道:“许清竹呢?”
梁适收了刀,先没理周怡安,看向赵叙宁道:“赵医生,带针了吗?”
赵叙宁:“……”
“那就麻烦你看住她。”梁适说:“我去找许清竹。”
赵叙宁也没问为什么。
毕竟秦厘霜的人品烂到圈内皆知。
周怡安只一扫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问梁适:“你知道在哪儿?”
梁适点头:“应该知道。”
说完便往外走,周怡安跟上。
“你要是想来捣乱,或者是想从我这儿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消息。”梁适说:“那还是别跟了。”周怡安脚步微顿,冷声道:“她是我上司。”
梁适:“……”
“还有。”周怡安说:“当初坑了她一把,就当赔她了。”
梁适轻呼出一口气:“谢了。”
周怡安负责开车,车子疾驰在空旷的马路上。
很快便抵达目的地。
但梁适却在门口看到了陆佳宜,在她身边的是虚弱到快要昏迷的许清竹。
陆佳宜本也不想多管闲事。
但涉及到了陆家,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最终还是下了楼,结果从后边看到一行人带着许清竹离开。
她便一路跟了过来。
秦家的人倒也认得她,还礼貌地打招呼。
只是当她要人的时候,那些人面面相觑,仿佛只听秦厘霜的话。
陆佳宜便动手了。
作为陆家首位继承人,身边环狼虎伺,对付这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没想到刚救到人就听见跑车的声响。
陆佳宜正好顺水推舟,卖了人情。
“你太太。”陆佳宜将许清竹推过去,“完璧归赵。”
梁适看向陆佳宜,她脸上挂着浅淡的笑,看上去很疏离,却很有礼貌。
即便是刚才无人之时扶着许清竹,也是绅士手。
并没有太多的肢体触碰。
地上的保镖们很快起来,陆佳宜却扫过他们,“各位,为了一点儿钱就不要命,不至于吧?”
保镖们顿时偃旗息鼓,没一个人敢上。
但周怡安松了松筋骨,手指掰得脆响,轻吐出一口气。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膝盖往他们腹部一磕,在他们吃痛的时候,掰着他们头,胳膊往背上一杵。
像是训练过无数次,凭借轻巧的力道撞击在他们的穴位上,痛得那些人冒出冷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很快,外边的动静惊扰了别墅内的人,门打开。
一个穿着蓝色睡袍的男人站在门口,头发白黑交杂,看着门口这么多人忽地皱眉,“你们是谁?”
梁适闻言,仰头看向他。
他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
梁适恨得咬牙切齿,忽地跟周怡安说:“周姐,这人不是好东西,打了他,我请你吃饭。”
周怡安:“?”
周怡安看过来的眼神满是疑惑,却冷笑一声:“把我当打手啊?”
梁适:“……请你吃饭。”
周怡安嘴上说着:“我差你一顿饭?”
脚步飞快,手扒着栏杆直接跳跃过去,然后在男人要关门的瞬间直接一脚把他飞踹在地。
周怡安跳过去,把他胳膊别在身后,膝盖抵在他背上,见他手指不停蜷缩,直接卸了他手腕。
很清脆的骨头响声。
连陆佳宜都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她看向梁适,轻笑一声:“你这个朋友,很有意思啊。”
梁适抿唇,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礼貌地跟她道谢:“谢谢。”
陆佳宜说:“没事儿,就当……交个朋友。”
梁适:“……”
这一晚上闹剧不断。
梁适带许清竹先去了医院检查,确认没什么事后才回家。
回家后已经快凌晨一点。
她给所有人都发消息报了平安,然后才坐在床边休息。
抛却原女主的滤镜,陆佳宜也还是个很好的人。
在知道许清竹结婚的情况下,并没有对许清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无形刷好感的。
而在她面前,梁适所有都是慢她一步。
这就是剧情强大的影响力。
可是今晚的事情,如果静下心来仔细盘逻辑。
几乎所有发生的原因都和之前不相同。
在原有剧情线中,是许清竹去参加宴会,不小心踩到裙子绊倒掉入水中,然后陆佳宜刚好在游泳池边跟人应酬,所以救了她。
在救她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最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是第一次见面。
但今晚的情况是,因为梁适的存在,让秦厘霜注意到许清竹,然后给许清竹下药,导致许清竹这个会游泳的人差点溺死在水里,而梁适离得远,最后还是让陆佳宜抢先一步。
原主不会游泳,但她会啊。
可当时她也差点溺死在水里,这大概也是世界法则修正时的影响。
也就是说,所有的前提条件改变,也会造成大事件发生。
系统当初也提醒过她这个问题,即在蝴蝶效应的带动下,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可能被更改,但大事件是一定会发生的。
不可阻挡地、无法避免地会发生。
这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
梁适忽地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也就是说她跟许清竹是一定会离婚的,哪怕避开了原来的节点,原来的时间线,打乱了原来的计划,也还是会离。
如果不离就会将伤害转嫁到她、自己、陆佳宜三个人的身上,随机来承受伤害,就像她之前跟陈流萤那件事一样。
直至伤害满足适用于所有位面世界的平衡法则。
抵达这个平衡点后,那这件事就是不必完全发生。
梁适躺在许清竹的身侧,抬起手细细描绘过她的眉眼。
手指落在她鼻梁上,然后缓慢地倾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总想着,再试试吧。
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梁适抱紧她,闭上有些酸痛的眼睛。
翌日醒来时,许清竹觉得脑子闷沉,就像是后脑勺上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入室内,她睁开眼便看到了梁适。
梁适正安静地睡着,看似在她身侧,却怕影响她睡觉而离她稍远。
其实刚才又做了个噩梦的,不是之前那个,但也是挺恐怖的梦。
跟梁适无关,也吓得她心悸。
可醒来后看见梁适,她忽然就笑了,很想整个人过去蹭蹭她。
许清竹觉得嗓子干得厉害,整个人都要冒烟了一样。
想要蹑手蹑脚地下床,刚一动身,梁适便睁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醒了?”
许清竹点头:“嗯。”
也没再回避,她直接蹭进梁适怀里,脑袋埋在她颈间,“昨晚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梁适轻抚她的后背,“有没有头疼?”
“没。”许清竹轻咳一声:“我想喝水。”
梁适松开缠绕着她发丝的手指,“我去帮你倒。”
说完之后起身。
许清竹躺在那儿看她的背影,随后也跟着起身,从柜子里随意拿了件衣服换上。
随意拿的是梁适的衬衫。
刚好能遮住臀部。
把身上的衣服扔进脏衣篓,许清竹才出了房间,梁适正站在厨房里帮她倒蜂蜜。
许清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很明显感觉到梁适的后背一僵,随后温声问:“怎么不继续躺着?”
“已经躺一晚上了。”许清竹说:“背疼。”
“行吧。”梁适说着给搅拌那杯水。
许清竹问:“昨晚你们怎么解决的啊?秦厘霜呢?”
梁适顿了下,“给她打了一顿,然后让赵叙宁录了个她鼻青脸肿的视频。”
许清竹:“……怎么感觉跟中学生打架一样?”
“没办法。”梁适说:“她龌龊下作,我们也不能把这事儿放在明面上,只能在背地里搞她。”
当时许清竹还处于被动状态,真不能把秦厘霜怎么样。
毕竟是秦家的晚宴。
不过梁适让赵叙宁把这件事通知给了秦流霜,如果秦流霜还算是个明白人,那就该知道怎么做。
起码不能再放任秦厘霜这么肆无忌惮下去。
也就仗着秦家势大,但若是几家联合起来,怕是秦家也危险。
秦流霜是该绷紧点了。
梁适也难得请大哥帮忙,狐假虎威地让他去震慑秦流霜来着。
至于其他的,周怡安直接把人给打了。
赵叙宁也帮着出头了。
在秦流霜那就是默认,这些人都会是秦家的对头。
如果是一家,秦流霜尚且还能庇护一下秦厘霜,但这么多家同时……秦流霜只要不傻,势必会摁头秦厘霜出来道歉。
她们只需要坐等结果就好。
而许清竹忽地问:“她以前是不是找你做过模特啊?”
说完之后一顿,又修正道:“是那个人。”
“嗯。”梁适说:“她画人的时候,很恶心。”
许清竹的双臂收紧,梁适的马甲线都紧绷,话中带笑:“宝贝,你抱太紧了。”
许清竹的脑袋在她背上蹭蹭:“我这是在安慰你。”
梁适:“……”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是比隔着镜头要亲昵许多。
就连那些隔阂都消弭。
似乎许清竹没有再做噩梦,也没因为那些事情而感觉到巨大的精神压力,只是单纯地,在那些事里剥离出最真实的自己。
梁适给她调好了水,用勺子舀了试过水温,不烫了才转身。
却在看到她的装束后愣怔。
没穿内衣,衬衫的扣子扣得七零八落,一看就穿得着急。
领口大敞,最上边有一粒扣子没系,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锁骨。
梁适隔着还氤氲着水雾的杯子把这杯水递过去,“怎么穿我的衬衫了?”
许清竹没接,直接抱着她的手,凑过去喝了几口,“不能啊?”
喝过了蜂蜜水的嗓子都像浸润了甜意。
梁适无奈,“能的。”
许清竹喝完了一整杯,这才感觉好一些,然后梁适用另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水很寡淡。
在她喝水的时候,许清竹的脑袋一直在她背上蹭来蹭去。
跟只猫似的。
梁适很快喝完,问她:“怎么了?”
“没。”许清竹说:“你今天有事吗?”
梁适:“按理来说是有的。”
许清竹问:“下午?”
梁适点头:“大概三点多要到剧组。”
“好吧。”许清竹抱住她,“那我能去剧组探班吗?”
“可以……就是你在的话,我可能演不好?”梁适语气有些不确定。
许清竹问:“为什么?”
“对手戏的女演员。”梁适说:“没你好看。”
分明听上去像是哄人的一句话,梁适却说得极为诚挚。
许清竹被她逗笑。
待笑够了,许清竹才低声说:“梁老师,低头。”
梁适错愕,“怎么……”
一边说着一边听她的话低头,却在话没说完的时候被悉数吞没。
“了”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彻底不必说出口。
许清竹咬她的唇,喝过蜂蜜水后唇上也沾染了甜味。
许清竹囫囵着问她:“甜不甜?”
梁适被她闹得没办法,红着耳朵说:“甜的。”
声音很轻。
楼下依旧是不停歇的车水马龙,俞江大桥下的水也没因为是冬天而停止流动。
江面上结了一层很薄的冰,可阳光折射在冰面上,依旧能看到底层流动的水。
许清竹的脚落在梁适的脚背上,吻她的时候更靠近些。
谁都不必说话,便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房间里的窗帘还未拉开,只有从窗帘缝隙中穿透进来的一丝阳光。
梁适跟许清竹一路从客厅到房间。
梁适倾身压下来时问许清竹:“昨晚做噩梦了吗?”
许清竹目光一滞,随后笑道:“可能因为在你怀里睡的,所以昨晚做的是美梦。”
梁适轻笑:“我还有这功效?”
许清竹特诚恳地点头:“是啊。”
“只要你在身边。”许清竹说:“就都是美梦。”
最后两个字在梁适的吻里变换了声调。
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宴。
一次又一次,就像是末夏季节永不停歇的蝉,似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所以不断地发出声响,想让这个世界还记得它的存在。
许清竹被欺负得流眼泪。
即便不是在Oga的发情期,和标记对象在...的时候依旧会流眼泪。
于是眼泪悉数被梁适吻去,吞没,然后陷入巨大的浪潮。
许清竹的手指落在她的蝴蝶骨上,却怕伤到她而只用了指腹,并没有在她漂亮的背上留下挠的印迹。
本想使坏在她颈间留草莓印,却考虑到她还要拍戏,所以没有过分。
但在得到梁适的准许之后,在她心口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草莓印。
梁适无奈又宠溺地纵容着。
纵容着她寻求安全感的方式,享受着她的靠近和依赖。
她哭着喊:“老婆,抱抱。”
梁适便在结束之后抱紧她,抱她去洗澡。
温柔的水流经身侧,许清竹整个人都瘫软在梁适身上。
在水中捏她的耳朵,然后伴随着水声告诉她:“我好爱你啊,老婆。”
梁适却没敢说那几个字。
最后被许清竹察觉出端倪,低声问她:“你不爱我了吗?”
于是在洗完澡后回到床上,许清竹再一次撩拨她。
梁适的汗落在许清竹的肩膀,低声附在她耳边说:“宝宝,我也好爱你啊。”
在说完那句话的瞬间,梁适的脑海里忽地想到很多年前看的一场戏。
那句戏文是这么唱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唱腔婉转缠绵。
世人多知这一句,皆不知后边还跟着:“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当时梁适在看到“皆非情之至也”之时只感慨,哪有那么多情之至也。
如今识得情滋味,大抵也只能感慨。
好一个皆非情之至也。
情所至了,然后呢?
好多都是没什么然后了。
和许清竹的这场荒唐持续到下午两点。
两人起床洗了个澡,然后牵手去楼下吃了午餐。
许清竹不想去公司,于是任性地跟着梁适去剧组,但她还是带上了电脑。
终究做不到心无旁骛。
用许清竹狡辩的话来说就是:“你到时候和女演员拍戏卿卿我我,那我怎么办?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工作是用来麻痹自我最好的手段。”
“不过你跟孙橙橙,我怎么看她都不是你对手啊?”许清竹说着忽然画锋一转,“你当初是怎么被她设计的?”
梁适抿唇,没应答。
许清竹说:“是不是被美色所误?”
梁适:“……没有。”
“我也觉得。”许清竹自顾自道:“你连我都能舍弃然后去拍戏,对她也不可能多留几分情面。”
梁适:“……”
“我哪有?”梁适争辩:“我这不是带你来剧组了吗?”
许清竹啧了声,眼波流转之间满是风情:“那我在床上留你的时候,你也没答应?”
梁适:“……”
“你确定你还行?”梁适问。
许清竹低咳一声:“是你不行了,手酸吗?还能开车吗?”
这话问得旖旎。
梁适耳朵已经红了,只是被头发遮掩着,看不清楚。
许清竹便愈发放肆,“你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啊?她都没我好看,也没我听话。”
梁适:“……我没看上她,是她当初来示好的,我就把她当一小妹妹。”
“啊?”许清竹摇头:“啧。”
语气怪异。
梁适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你干嘛呀?一会儿去了剧组不会也这样吧?”
许清竹:“怎么会?我会给你留面子的。”
梁适:“……”
梁适满脸写着我不信。
然后就听许清竹说:“不过,我的好姐姐,你到底有多少妹妹啊?”
梁适:“……”
“你是拍戏呢?还是认妹妹呢?”许清竹说:“以后安分点,好嘛?虽然我能理解别人因戏生情,但你的话……我不理解。”
梁适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于是反问:“为什么?”
许清竹顿了下,很认真地说:“我有钱,长得漂亮,还乖巧听话,然后……又特别爱你。”
许清竹说的时候也不太好意思,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要好好爱梁适一样,所以认真地看向她:“你有什么理由跟别人因戏生情啊?”
“要是你跟别人因戏生情,那以后你就都跟我拍吧。”许清竹抿唇:“我投资,还给你打钱,不许喜欢她们。”
这话霸道又没道理,但让许清竹说出来却显得可爱极了。
梁适感觉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涩涩,却又痒痒的。
刚好在等一个很长的红灯,梁适伸手拉住许清竹的手,在她手指上捏了一下,“我只喜欢你就够了啊。”
许清竹点头:“我也觉得,因为我比她们都好。”
“那你会觉得我不够好吗?”梁适问她:“为什么会爱我?我好像没有什么优点。”
许清竹一顿。
这沉默让梁适有几分紧张。
短暂的思考过后,许清竹很认真地看向她,“梁适,你知道吗?”
梁适:“嗯?”
“你在我眼里。”许清竹说:“浑身都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