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年底的时候, 女排首次获得世界杯冠军,那段时间大街小巷,全是欢呼呐喊的声音。
而刘美云也在这种欢呼声中, 嗅到了新的商机,卖运动服。
说白了, 就是蹭热度。
运动服曾经在八十年代也是爆款, 不过真正在市场上大热, 是在1984年我国第一次获得奥运金牌以后,那时候的“梅花”牌运动服,作为奥运军团的比赛服, 在奥运结束后年产直接飙升到1200万件。
刘美云小打小闹, 打算在82年开春的时候, 借着女排夺冠的热度搞一波营销, 直接跟郝厂长那边签了一笔10万件的订单。
这可把郝厂长那边吓一跳。
从小几千的订单量直接跨越到量产十万件,原料人工机器耗损七七八八费用算下来, 郝厂长给了刘美云最低生产报价, 18元一套。
刘美云也爽快的没跟他讨价还价, 只是把原来百分之五十的预付款压到了百分之三十。
一百八十万总货款的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五十四万, 华美目前的资金刚好能周转过来, 再多她就吃不下了。
刘美云把服装店的资金都压在这一单上, 数额是前所未有的大, 相应的风险也是前所未有的。
不过姚顺六自从买了房,在京城算是扎根下来以后,胆子也越发大起来, 刘美云说能行的生意, 他跟着干就完事儿。
相比较华美这边正在有计划的推动下一个爆款, 心婷服装店那边虽然经历了最初的卖断货供应不上的情况,但在白婷亲自去羊城那边及时补了一批货以后,如今也算是能□□的经营起来。
去羊城拿货的成本算上人力和时间,肯定没有之前从国营厂仓库弄出来的积压货利润高,但即便是这样,每天营业额最差也有两三百。
就是心婷之前打着廉价多销的方式,同样的衣服在百货商店和在心婷,完全是不一样的价格,但是现在从羊城那边拿货,她不得不把价格提上去一点,否则那么辛苦跑一趟还赚不了几个钱,一点都划不来。
只是这样,她们的价格在华美那边就没有多少优势了,差不了一两块的情况下,人们就更愿意选择已经在京城已经打出名气来的华美,而且人家店铺装修得也高档上档次,在里边买的衣服说出去脸上还有面子。
不过这会儿做服装生意,市场这一大块饼子吃的人还很少,白婷只要有菜上桌,就不怕没顾客。
唯一让她头疼的还是货源问题。
她这头马上就要毕业了,学校的毕业论文还得准备,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就为了那一纸文凭,这都到最后一步了,可不能再掉以轻心。
所以赶上暑假的时候让她跑两趟羊城备货还凑合,这一开学她哪里抽的开身。
无奈之际,她只能像当初摆地摊时候一样,买断其他个体户手里的货源,成本价虽然高了点,卖一件衣服利润看得见,但起码能帮她度过这几个月毕业的关键时期。
就是有时候,总会遇到一些糟心事儿。
“你这拿的都是些啥衣服啊?又破又旧,你拿别人穿过的来糊弄我的吧?”
白婷翻着眼前几大编织袋旧衣服,一脸嫌弃。
“大姐,这咋可能是旧衣服,你仔细看看,都是香港那边过来的最新款!羊城那边好多人都在买。”男人着急解释。
白婷不傻:“你这油渍都还在上边,我怎么摆到店里卖?这些你找别人吧,我不要了。”
“别啊,大姐!” 男人一把抓住白婷,“这不是你上次说,去羊城带衣服回来你就收,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我可是找人借的钱去的那边!”
白婷甩开胳膊蹙眉:“你拿旧衣服糊弄我让我怎么收?我还说对衣服的要求了,你怎么都装听不懂?”
“我不管,反正我衣服带回来了,这一趟连这几袋子衣服,花了我五百多块,你得把钱赔我!”
男人一听白婷不要衣服了怎么行,他是真把亲朋好友的钱都借遍了才去的羊城,累半死不说,还提心吊胆。至于衣服,他就是看便宜想着能多买多赚,再说那些衣服款式本来就是时髦的,旧点有啥所谓,有的人买回去还不一定能看得出来呢。
他甚至觉得白婷就是在故意挑刺来着,怎么别人的能收,就他的不能。
“你就是硬塞给我,我也不要。”白婷把人推开,态度强硬:“你自己图便宜关我什么事儿,我跟你连口头协议都没有,你自己瞎带这么些玩意儿,我摆店里卖不等于砸我自己招牌吗?”
“别给我扯那些,反正今天这些货,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男人见白婷说不听,干脆一脚把袋子踹一边,失去耐心的抓着女人领子,愤怒道:“我他妈自己垫钱给你拿货,你不要我卖给谁去?你说只要时髦新款的,要求全新的了吗?人羊城那边老板都跟我说是新过来的时髦货,你一句话不要,是他妈想让我走投无路吗?我借那些钱,你替老子还?”
撕下和善面具的男人,露出一脸狰狞的怒容来,他拳头握紧,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向外突起,表情看上去可怖极了。
“你干什么?” 白婷吓一跳,却还强装镇定的威胁:“我喊人了,大不了闹到公安局去!”
“好啊!”男人破罐子破摔,满不在乎:“反正老子他妈的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给你一点教训再进去蹲个一年两年,到时候就让我亲戚找你要账!”
“你先松开,我考虑一下。” 白婷脸色苍白的和男人周璇。
遇到这种无赖她只能自认倒霉,刚想着妥协的时候,恰巧看到巷子外边有巡逻的人路过,她连忙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就开始喊人。
男人也没想到她会真的会把事情闹大,气上心头,直接甩了女人一巴掌就想跑。
“快来人啊!有人抢劫!”
白婷都豁出去了,怎么可能轻易让他跑掉,直接死死拽住人衣裳,非要把人送进去吃牢饭!
等巡逻队的人冲上来抓住男人往公安局送的时候,男人回头狠狠瞪了白婷一眼,眼里充斥的怒火汹涌无比。
到了公安局,白婷顶着脸上的巴掌印,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模样,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
她有个体户执照的,又是华清大学的大学生,论陈述事实,肯定比一个无业的混混要强上许多倍,再说她本来也是受害者。
于是,白婷被教育几句后很顺利就从公安局出来了,而那个男人却因为“投机倒把”罪,要在里边蹲上一段时间。
-----
自从三胞胎上初中以后,刘美云对他们的学习就抓得紧了。
除了每天的日常作业,英语也得重点学习。
因为从八十年代开始,英语就按比例计入高考总分,从80年的百分之三十,到83年的百分百,等三胞胎考大学那会儿,基本就跟他们后世的高考模式差不多的了。
大宝和二宝还好点,每天起码时间充裕,小宝因为练乒乓球就得辛苦点。
每天放了学还要去少年宫练习最少三个小时的乒乓球,周末放假也要保证一天最少八个小时的练习量,而且风雨无阻。
刘美云虽然心疼孩子,可是看他太热爱,从来没有因为刮风下雨而抱怨说不去那个话,反而精力十足,她作为母亲,又感到无比欣慰和骄傲。
人生能因为热爱,并且持之以恒的坚持,这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不过,刘美云还是想尽可能的给他们的生活,多填充一些五彩斑斓的体验和记忆。
所以临近年关的时候,她让陆长征开着货车,带着三胞胎去李家村给钟兴国他们发年货。
货车是国营单位更新淘汰下来卖给私人的,姚顺六偶然听到后就问刘美云他们要不要自己买一辆。
年后十万件运动服上市,光在京城卖肯定费劲儿,姚顺六想的是把市场扩到临市去。
不得不说,姚顺六的脑子还是好使的,起码在做生意这块儿眼界和判断都进步神速,刘美云本来也没打算在京城一次性销售十万件运动服。
于是他们花六万块从国营单位买了一辆二手的东风货车。
车上备了上百斤的新鲜猪肉,是她找人跟村民直接买了一头生猪宰杀的,给华美服装店的销售员每人分了点,剩下的她就全都拉到李家村去了。
还有一些大米、面粉、腊肠、糖果、花生、瓜子啥的,反正就是过年的吃食,她一次性给他们备齐了。
人家大老远的从背井离乡跑这么远在大山里给她种樱桃,她这个老板,怎么也要厚道些。
钟兴国他们也没想到,在刘美云这里工作,不但每月按时发高工资,过年还能分到这么多好东西,一个个高兴之余,都恨不得能在这里种一辈子樱桃树。
这还不止,除了年货,刘美云还给他们准备了过年红包。
不论是钟兴国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人,还是钟兴国后面又从村子里找的,只要给她干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另外工资也给他们每人往上调了5块。
刘美云自觉完全是按照市场发展和这一年的工作表现,在合理范围内给予的员工福利,但在给刘美云干活的那些员工心里,却都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才能遇上刘美云这么慷慨的老板。
一时间,感谢和祝福的话,都快把刘老板淹没了。
刘美云象征性说了几句鼓舞激励的话,就赶紧找个理由遁了:“钟大哥,带我们去山上转转吧。”
承包这么久,除了刚开始到山上转了一圈,后面全部交给钟兴国打理,她就再没来看过。
三胞胎也是第一次来,虽然搬进城里已经好多年,但是他们也没忘记以前在岛上爬树摘果子的日子。
只是这个季节来,山上已经没什么野果子让他们摘了,但三兄弟依旧很愉快的在山里到处乱蹿。
陆长征喊不动他们仨,索性放狠话:“要自己乱跑摔到了胳膊腿儿,过年就自己在家躺着过,放炮放烟花啥的都别奢望了。”
“有你这么咒孩子的吗?” 刘美云瞪他一眼。
陆长征赶紧改口,脸上充斥着慈父般的温暖笑容,朝大宝几个喊:“都仔细看着点路,注意安全。”
大宝他们几个钻树林子里,听到后边老父亲这一声温柔的关切,哥仨纷纷抖了抖肩膀,觉得瘆得慌。
五百多亩的山地,如今有一百亩已经种上了樱桃苗,钟兴国带人仔细照看着,成长速度非常快,等开了春,其他地方也要陆续翻土。
去年一年,刘美云服装厂的分红基本都投到了这上边来了,钟兴国看着那么多钱,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天不冷的时候,都是直接在山上搭棚子睡的。
刘美云只随便转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个底,就下山去了。
到山下又遇到老村长一脸热情的非要她上家里坐坐,刘美云一看这是有事要说,临近年关也不好空手上人家里去,于是让陆长征回车上拿点东西过来。
而大宝他们哥仨是坐不住的,一下山就撒丫子跑了,跟着村里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块儿,上村小学那边玩去了。
“小刘啊,年后开春,你应该还需要不少人手吧?”老村长磕着烟斗,态度十分友好。
感情这又是往她这里塞人来了。
刘美云笑着率先表态:“村长,你放心,咱都说好了的,我肯定优先找咱们村的人。”
老村长满意点头,这点他相信刘美云,不过这次主要还是一点私事。
“是这样的,我有个远方侄子,他不是咱们村儿的人,老家是豫省那边的,家里人都没了,前两天大老远过来看我,我就想着让他到你这里找点活干。”
“村长,这边的事我都全交给钟大哥负责的,你要是觉得合适就直接把人带到钟大哥那边给他看就行了。”
刘美云人都还没见着,可不敢轻易答应,而且既然说了钟兴国全权负责,她更得在外边替钟兴国把面子做足。
况且,村长找她要的这个活儿,肯定不是种树那么简单。
要是种树,他就不用把自己请到家里说,而是直接带人到钟兴国那里去了。
果然,只听村长轻咳了两声,又道:“我这个远方侄子,是当过两年兵退伍下来的,一直在老家种地,他们那儿偏得很,光靠种地也养活不了几口人,前两年家里给说了个媳妇儿嫌穷也没成,去年她娘又得了大病,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我寻思着,让他在我这边落个户口,有个稳当工作,能重新说个媳妇儿啥的。”
“我看你那么大片山,开春要是再下一百亩的苗,他一个人肯定也管不过来,我大侄子人快三十了还打着光棍,我就想着你这边能不能给他稍微安排个体面的活,工资也不用多开,就是方便他好说媳妇儿。”
这时候在农村三十岁还没说上媳妇儿,后面找媳妇儿就更困难了,种树施肥那个体力活,村里老的少的都能干,老村长就是想给侄子安排个像钟兴国那样的,管种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