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一个裹着大棉衣的年轻男子在暮井湾外停下。
男子的脸庞轮廓削弱,皮肤呈现黑褐色。
他抬着头,眼皮在茫茫白色的天空中一眨不眨,盯着那悬挂在暮井湾外的两颗人头。
这两颗人头虽然还勉强分得出男女,但都已开始腐烂。
善用美色勾人的郁金香大概想不到,她死后竟会是这般境遇。
“师父……”
男子藏在棉袖中的双手紧紧揣着,眼中的愤怒呼之欲出。
“严乙伦。”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男子没有回头,只是警觉的将手垂下。
一点寒芒在指缝中闪现。
“只要对你有防备,你的毒针就伤不到我。”那道声音继续说着:“暮井湾一战,你叔父战死,事后你两位师父又被许青山所杀,我明白你的痛楚。曾几何时,我最重要的人也是遭人毒手,我明白这种痛。
”
见说话之人不惧怕自己,并朝自己靠近,严乙伦这才回过头,朝来人看去。
这人和他一样消瘦,右边脸被一束白色刘海挡住,右臂的袖口被风吹动着。
是个独臂人。
严乙伦瞳孔一缩,惊道:“快剑无命!”
崔无命淡淡的笑道:“倒是有些时日没听人这样叫过我了,但我早已失去了一只胳膊,一个只有一只胳膊的剑客,又岂能称得上快剑?”
严乙伦打量着崔无命,沉声道:“不,你的气息……很可怕。”
“可不可怕对你来说不重要,我不是来杀你的。
”崔无命走到严乙伦身边,也抬头看向那两颗人头,道:“我知道你想报仇,所以来送你一样东西。”
崔无命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严乙伦,道:“看看。”
严乙伦顿了一下,快速打开,默念道:“陵山?
这条线索对我有何用?”
崔无命道:“你想报仇,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够,但现在左相府不敢有异动,帮不了你,你除了去找你二叔还能找谁?”
严乙伦将信纸捏成团,警惕的盯着崔无命,问道:“你为何对我的事如此清楚?”
“我自有我的信息来源,这你不用管。你只需知道,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就行了。”
“同样的目标?”
严乙伦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最重要的人是苏万三,而苏万三正是死于我师父之手,我们何来同样的目标?”
“陈九道的确是我仇人,但我这只胳膊是被许青山砍断的,我的仇人又何止一个?”
崔无命抓住空袖口,寒声道:“陈九道,许青山,赵澄,文泰,狗皇帝!都是我崔无命的死仇!”
“现如今陈九道已死,还是被许青山所杀,真是可笑!”
“但可幸的是,许青山和赵澄都是我们共同的死敌!”
说着,崔无命走到严乙伦跟前,厉声道:“许青山我自会去找他,赵澄这边,就看你的了。”
严乙伦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
“我没吩咐你做任何事。”崔无命转过身走去,道:“我只是多给你一些机会,如果你不想报仇,那是你的事。”
“崔无命,你现在为谁效忠?”
崔无命停了一下,偏过头道:“你看轻我崔无命了,从始至终,我效忠的只有苏家。”
看着崔无命走远,严乙伦喃喃道:“苏家,苏家?苏万三已经死了,苏家也被满门抄斩,效忠苏家?
难道……苏家还有人活着?”
严乙伦紧紧地闭上眼睛,良久后,猛地回头看向那两颗人头,眼中的怒火仿佛快喷出来,融尽这周遭的大雪。
……
赵澄一行行路几日后,越靠近大靖东部,雪便越大。
赵澄在马车里陪了赵虎一会,便出车驾马,看到前面与赵演同行的纤细身影,提速跟了上去。
“阿桃,你身上有伤,外面天冷,为何不待在马车里?”
阿桃神色很好,迎风的脸上也不显得干燥,道:
“我的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新肉已经长了出来,骑马能锻炼肌肉的弹性。”
“还有这种说法?”赵澄疑问道:“就不担心新肉撕裂吗?有没有问过鸣画先生?”
阿桃道:“就算新肉撕裂了还能再长,但肌肉的弹性更重要。鸣画先生……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她不懂我们这种习武之人的方式。”
赵澄叹道:“你这样我看着都心疼,赵虎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啊……”
“驸马,你在我跟前三句不离赵虎……”
赵澄突然眼睛一亮,惊道:“对了!赵虎他心疼你啊!!”
“啊?”阿桃被赵澄一惊一乍搞懵了。
“有了!”赵澄凑近阿桃,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她,道:“阿桃,帮我一个忙!”
马车里。
赵虎平躺在简易床上,赵澄和阿桃都看着他。
他平躺着,眉头舒展,脸上的刀疤也没往常那么鲜红,像是也睡着了一样。
阿桃疑问道:“驸马,你确定这样有用?”
“一定有用!”赵澄笃定的说道:“他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但在乎的女人就只有你了!”
“不是还有个兰兰吗?”
“欸……”赵澄摆摆手,道:“兰兰只是认识的比你早一些而已,他的心里只有你。”
阿桃疑惑道:“这是驸马你的想法吧?赵虎难道和你一样渣?”
“废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护卫!”
赵澄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阿桃姑娘,就劳烦你这一路上都陪着赵虎,你要锻炼肌肉可以去骑马,累了就回到这马车里,晚上也睡在这里。”
阿桃微微皱眉,道:“孤男寡女的……”
赵澄认真的说道:“救人要紧!”
阿桃道:“我睡觉要脱衣的,不然睡不着。”
赵澄惊喜道:“这样更好哇!!放心,我会通知下去,你没出马车时,任何人不得进去!!”
赵澄抬抬手,道:“脱!你尽管脱!赵虎就喜欢这样!对了,你可以把他的也脱了!!”
阿桃拳头捏的‘咯咯咯’直响。
“额……他脱不脱随你,总之拜托了!”赵澄赶紧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