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允烟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努力在脑中搜寻出一点有关于他的记忆。
也许是因为时间过的太久远,又或许这男人本来就是当年案件中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姜允烟已经完全记不太清了。
在来的路上她问江缬,“你对他还有当年的什么印象么?”
江缬顿了顿,道:“大概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
“有吧。”他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在片刻后,肯定的补充说:“有印象。”
姜允烟收回思绪,看着男人。
男人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粗糙的双手上布满了老茧,不断上下的摩挲着自己的大腿。
也看得出,他在这里明显混的很不好。他几乎已经全部白发,与他这个年龄来说,并不是很相符。就连衣服上,也有不少的明显汗渍,衣角还有些泛白,明显是洗了很多次了。
姜允烟皱了皱眉,按她之前得到的消息来说,那一家人让他做事,给了他不少的好处。还在当时通关条件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把他平安顺利的送到了M国,花费的周章肯定不会小。
这男人再怎么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幅处境。
姜允烟半天的沉默,江缬也是一直无言,靠在一旁的墙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男人深呼吸,不安道:“姜总您把我叫过来,是想问我什么?”
姜允烟说:“你不用紧张,我们不会为难你。”她说,“我只是想知道,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很快就否认,“我不清楚。”
姜允烟吐出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低头抬脚将其捻灭,随后才不急不缓说:“你这几年在这边,应该并不好过吧。”
姜允烟这话的意思就比较耐人寻味了,无非不就是在告诉男人,我可以让你过的好,又或许可以让你过的比现在更不堪。
姜允烟抬起头看他:“所以你想好再说。”
男人吞了吞口水,抬眸看向江缬那边,又很快的收回眼神。
像是坚定不移,说:“十五年前的那把火,确实不是意外,而是人
。为。”
姜允烟呼吸几乎是瞬间停滞了半秒。虽然说她心中一直知道,也一直有猜测,但现在听到确定的消息,还是会有些难以接受。
江缬走过来,拉开另一个板凳板凳。伴随着“呲啦呲啦”刺耳的响声中,江缬坐到姜允烟旁边。
“你继续说。”
……
空旷的仓库中呼吸声不断的被放大,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会显得尤为明显。
男人说完就离开了,临走前江缬给了他一个很厚的信封袋,说是让他先保密他们今天来过的事,以后或许还会再来找他。
姜允烟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江缬走到她身旁,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仓库里有些阴冷,他还细心的帮忙给她把帽子给盖上了。
随后垂下眸,低头看她,“那还继续往下查么?”
姜允烟靠在椅背上,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江缬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江缬叹口气,说:“小烟,要不还是算了。”
姜允烟停顿了好久,才缓缓说:“我亲自联系他吧。”
她顿了顿,“我们之间,早就一清二净了。”
她说完,抬头看他,没什么含义的笑了笑,有些无力,“什么事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
姜允烟说:“我总不能这么自私。”
即使这或许和他无关,但是之前的恩怨,他们之间总要有人去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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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说,之前指示他办事的人,他印象不深,只知道那一家人姓周。男人还说,要求放火的那个男人,手段极其残忍。
姜允烟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垂下头,用双手捂住眼睛,痛苦且自责。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对周时有那一段时间的动摇与纠结不安,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她们要经历这些,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对孤儿院的人们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姜允烟想,如果不是她侥幸的活了下来,那么她们那些离开的人,包括那么好的苏老师,就会永远这样不声不息无声无响的永远消失在人
。们的记忆中。
周家前几年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在这不大不小的浅安市里,是毫不留情的不讲人性。
姜允烟垂下手,惨白的脸没有一丝温度,一字一顿道:“我会查清楚,把他们亏欠我们的,还有苏老师的,都一点点的还回来。”
江缬看着她,停顿了好久,半晌才说一句,“好。”
M国佛伦理州的的天气总是很潮湿,空气中也是闷闷的,泛着股苔藓的味道。天上的云十分厚重,导致温暖的阳光也不能透过这厚厚云层照向地面。
所以哪怕是在这即将步入夏日的五月,这里也显得格外阴冷不堪。
姜允烟独自一人走在这边的小道上,江缬就跟在她后面,耳机里那头的男人声音十分耳熟。
江缬说:“你想好确定要继续这么做了么?”他说,“她大概以后永远不会原谅你了。”
那头的男人笑了笑,“她不会的。”
江缬皱了皱眉,“你还是不够了解小烟,她这人性子傲,也很决绝。但凡一旦下了死心了,就不会再有纠结和改变。”
那头瞬间就没了声音。
江缬叹口气,“所以你确定还要继续这么做吗?”
这次那边停顿了好久,才“嗯”了一声说:“这是欠她的。”
江缬道:“但你也不用像这样一个人担啊,其实我……”
那边说了些什么,江缬并没有听到,因为姜允烟喊他了。
江缬赶紧挂断了电话,把电话放进口袋里,随后朝她跑过去。
姜允烟笑:“在和谁聊?”
江缬愣了愣,“啊”了一声,对上姜允烟的眼睛,又纠正说,“小芷的,她让我回去解救她。”
姜允烟说:“她也给我求助了的。”
江缬扭过头看她,“你怎么说?”
姜允烟耸耸肩,“让她自身自灭吧。”
江缬就笑了起来,两个人并排走在这里的小道上,一缕阳光照在姜允烟的肩上,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姜允烟就走开了,阳光散落在了地上。
江缬不知道,他刚刚没听到的那句,将成为姜允烟和周时之间永不可修复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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