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再会清源寺
后来,韩博只记得自己躺在柔软暖和的被窝中,眼睛看着江冲在昏黄的灯下伏案起草奏折,耳中听着隐隐约约的烟花爆竹声,困意来袭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醒啦?”江冲正倚在枕边看一本厚厚的册子,察觉到韩博醒来,低头笑问:“睡得可好?”
韩博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有江冲在侧,他一整晚都没感觉到冷,醒来自然也是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抱着江冲的腰靠在他身上问道:“你看什么?”
“账簿。”江冲翻页的速度很快,几乎一目十行,也就说话的功夫翻过去了七八页。
韩博有些奇怪他这样走马观花能看出个什么,探头往账本上看了一眼,发现是侯府近几个月的日常开支采买。
“我妹记的账。”江冲淡淡解释了一句。
江蕙在学掌管内宅韩博是知道的,姑娘大了终究要嫁人,嫁到别人家什么都不会怎么行?
江冲上次回京的时候,专程备了重礼去拜访郭太后,请她代为教导妹妹。
郭太后虽在深宫,却有一位身为赵国公夫人的嫂嫂,江蕙便是跟着这位赵国公夫人学习如何管理内宅事务。
不仅如此,韩博还知道贤妃之所以用郭太后的侄女算计江冲,便是打着成与不成都不亏的主意。
在贤妃看来,此事若能成,便是在后宫中多了一位盟友;若失败了,也能离间江冲和赵国公府。
就是不知道贤妃为何要针对江冲。
正月初一阖家进香祈福,这是平阳侯府多年来的惯例,今岁自然也不例外。
韩博起床用过早点,换了身湖绿带银的袍子,衣领袖口以浅紫色的兰草纹点缀,玉冠束发,腰间悬白玉佩,正与他身上清雅的书生气相得益彰。
江冲则穿着金线绣如意蝠纹的玄色锦袍,窄袖束腰,腰带上别着把镶红宝石的短刀,纵然刀未出鞘,人却已然锋芒毕露。
早在年前刚入冬的时候,清源寺的主持就接到了平阳侯府的帖子,早早地修葺园舍,准备迎接正月初一的进香事宜。
到了腊月二十八日,清源寺关闭了主殿进行打扫,只将侧殿留出来供普通香客进香参拜。
初一一早,侯府这边的管事先行一步,去到寺中通报主家行程,再度核对进香流程。
未时初刻,侯府车马启程,经善德门、清阳门、清阳大街,一路往北行去,车马轿子徐徐而行,府兵奴仆前后扈从,哒哒的马蹄落在坚实的路面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车马停在寺外山门,清源寺的主持方丈及寺中几位高僧尽皆在外相迎。
待江冲下车站定,慈眉善目的老主持便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江檀越,韩檀越,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当初韩博应邀帮他师兄何青杳画壁画,便是在这清源寺中,江冲还多次来给他送饭,因此结识了清源寺的老主持。
二人微笑还礼:“一切安好,有劳大师傅记挂。”
只略作寒暄,侯府众人便被请入寺内。
大殿中,一座金身地藏像高居莲座之上,满面慈悲地垂眸看着台下众生,两侧侍立的童仆塑像高度不及地藏膝盖,供桌上摆放着各色新鲜的香花果品,三十六名黄衣僧人分列两侧低声唱诵着令人心境平和宁静的经文。
江冲只在正殿叩拜,其余各处由江愉替他上一炷香便可。
进香过后,江冲拒绝了主持方丈要为他讲经说法的请求,他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听不懂,听着瞌睡,今日也不过是陪家里人来求个心安,并没有深入了解的想法。
但是韩博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对江冲笑道:“那你便去四处走走,看看风景,寺中有两株梅树,你若瞧见了便替我折一枝来。”
韩博三言两语就将江冲安排得明明白白,旁人听着或许会觉得僭越,偏江冲也没觉得他越俎代庖,只吩咐随行的小厮给韩博的暖手炉中添些炭火。
主持本欲派一位佛法精深的高僧随同游览,韩博却知道江冲肯定不喜欢老和尚那满口晦涩难懂的佛偈道法,便指了个十岁出头的小和尚带江冲去游赏。
别看只是个小和尚,讲起佛家故事来也是滔滔不绝。
江冲听得无聊无趣,却也不好打断,偏过头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一点水光。
谁知那小和尚倒是敏锐,抬头看向江冲,眼底有一丝惶然:“江檀越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吗?那小僧给江檀越讲一段《本愿经》若何?”
江冲忙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连日赶路有些疲惫,昨夜守岁也没休息好。对了,你们寺里的梅树在哪?领我去瞧瞧。”
小和尚听他这么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连忙带着他往东北方向去。
穆园栽种的是白梅,清源寺中却是红梅傲立枝头。
江冲选了几枝还算顺眼的折下来拿在手里,抬头却见不远处的僧舍房檐后露出一个红色的塔尖,他想起韩博曾在此地作壁画,便问:“那是四年前修的塔?”
小和尚道:“正是,佛塔一二层开放,内有地藏王菩萨度灾解厄的壁画故事,江檀越若是感兴趣,可以一观。”
“这个可以。”江冲对故事壁画没兴趣,但是韩博的作品他就很有兴趣。
江冲不想听讲解故事,便命小和尚守在塔外,他自己孤身一人入塔参观。
一入宝塔,正对面便是一尊彩绘的地藏王菩萨塑像,泥像背后是一幅画着地藏王像的巨幅壁画,画上的地藏王菩萨着绛红僧袍,宝冠璎珞庄严,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坐于千叶青莲花上,菩萨身畔是白衣的护法使者,对面则是几位虔诚叩拜的信徒。
左右的几面墙上则是地藏王菩萨为众生宣讲佛法的画面。
江冲将这些一一看过,分不出来何处是出自韩博之手,何处是别人画的,只觉得壁画上的菩萨神情悲悯眉目低垂,甚至隐约会给人一种近乎冷漠的错觉。
他不知不觉地沿着盘旋的楼梯来到宝塔二层,这里的屋顶比一层矮了一尺有余,正中同样是一尊彩绘地藏塑像,只是比第一层小了许多,周围墙上的壁画也变成了地藏菩萨前世救母的故事。
江冲正待细看,余光却瞥见通往三层的台阶后面似乎有个人影,他瞬间警觉起来,按住腰间短刀,沉声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那人影动了动,像是蹲下做了什么,微微笑道:“江侯爷,幸会幸会。”
江冲短刀出鞘半寸,感觉似乎不大对劲,“你是谁?”
那人道:“贫道方外之人,多年前曾与侯爷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特地来此恭候,是有一物赠与侯爷。”
江冲并未轻易放松警惕,“你出来说话。”
那人却道:“眼下时机未到,待来日时机成熟,贫道自会与侯爷相见。”
说完这话,此人便再无声息,江冲自恃武艺高强,绕过台阶却见那里空无一人,只地板上放着一卷叠得整整齐齐的绢帛。
他一面警惕着周围,一面用两根手指捏住绢帛一角,抖了抖,见并没有什么东西掉出,便将绢帛握在手里找人,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方才的道人,又上三层去找。
三层的屋顶比二层更矮并且除了壁画什么都没有,江冲又回到二层,发现地板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印。
他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借着塔外的阳光打开绢帛……
只一眼,便让他心惊肉跳!
江冲匆忙出塔,见那小和尚还在塔外的大石头上坐着念经,忙问:“方才可有人出来?”
小和尚一头雾水,“小僧并未见任何人。”
江冲一下子变了脸色,回头看了眼宝相庄严的地藏王菩萨塑像,他终于想起何处不对劲了——菩萨戴着宝冠,小和尚脑袋光光,而方才那人投映在地面的影子却梳着道髻!
佛家寺庙里会有道士出没?
再联想到方才那道士说他特地来恭候,以及绢帛上的图画内容,那道士的身份呼之欲出……
江冲一刻也不想再在这清源寺待下去,推说自己有要紧事,命小和尚去跟韩博说一声,然后骑马回府。
韩博心知有异,但也沉得住气,在清源寺用过素斋之后才同众人一道回到平阳侯府。
他听说江冲回府之后便一头扎进书房,还不许任何人打扰,便去敲了门,“仲卿,你饿不饿?”
片刻后,江冲开了门,脸色很不好看,“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韩博跨过门槛,顺手关门插上门闩。
江冲道:“我在清源寺那座佛塔里面遇到一个道人,我怀疑是……”
“占星台?”
韩博视线落在江冲随意丢在一旁的那卷绢帛上,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来看,只见淡黄的绢帛上绘制着一幅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奇奇怪怪的符号,像是异族文字,单看这些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地图和符号都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像缂丝一般在织造的时候就将图案编织进去,并且这绢帛左侧边线参差,与其余三边明显不同,应当是被人剪裁过的。
他看向江冲,“你接着说。”
江冲道:“那人是专程在那等我,给了我这个东西,还说等时机成熟会再来见我。”
韩博捧着地图,问:“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东倭。”江冲拿起书桌上另一张纸给韩博,“这是我方才根据记忆画的东倭地图,你看看。”
韩博接过来,两两对比,发现江冲画的地图上山脉走势河流分布与绢帛上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绢帛上的更为详细。
但是大体轮廓和城池,江冲地图上的东倭国明显要比绢帛地图上这个国家大一些,有几座重要的东倭城池也是绢帛地图上所没有的。
“明辉,你说是不是东倭即将生变?”江冲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他拿到绢帛时一眼便看出这是东倭的全境地图,但有几座城池却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标注的文字也有点像东倭文,但又不完全一样。
朝廷也有收录东倭地图,并且每隔几年便会根据实际情况更换版本,而收录地图的机构有两处,一处是皇家书库崇文馆,一处是主管军事的枢密院。
江冲第一时间就想拿去和朝廷收藏的东倭地图作比较,但眼下还在年节,不论是崇文馆还是枢密院都要等到正月十五开朝才能进得去,所以他只能根据自己的记忆绘制一幅东倭地图。
“你先别急,我想想。”韩博手里攥着绢帛地图来回踱步。
他之所以能一口道出“占星台”三个字,完全是因为手里这绢帛的样式他曾见过——在盛放世宗宝印的木盒夹层。
但倘若这上面画的是东倭的地图,那么这卷绢帛的来历就尤为可疑。
“这上面写的什么?”
江冲道:“有点像东倭文字,我能认得出,但不知具体涵义。”
“我怀疑这是古时候的东倭地图。”韩博心里有个猜测,只是还不是很确定。
他让江冲把绢帛上的文字照猫画虎地抄下来,打乱顺序分成好几份,打算寄给老师和几位学识渊博的大儒请教。
至于地图,这得等到十五开朝之后由他拿去崇文馆比对,他是崇文馆的常客,半个馆舍的史料都快被他阅遍了,唯有他去做这件事才不至于让人怀疑江冲一个武将翻阅东倭地图是想做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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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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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