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举身赴清池
“三舅,现在没外人,咱爷俩好好聊聊。”
江冲乖巧地拖着垫子往洪先生身边挪了挪。
洪先生身体紧绷,低声道:“其实你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对不对?”
江冲从旁边取了两只干净的小碗,倒了两碗酒,放在自己和洪先生面前,“看破不说破,三舅你别拆穿我啊!来,咱俩干了这碗酒接着聊。”
洪先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但是酒没问题,他很干脆地干了。
“三舅啊……其实我告诉你,那什么……想要扭转乾坤用不着世宗宝印。”
洪先生只当他喝醉了,余光落在江冲另一边的乌金剑上。
江冲攀着他三舅的肩膀,“有了占星台,还要什么世宗印,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也没必要,三舅你说是不是?”
瞬间,洪先生浑身血都凉了,心脏停跳,视线所及一片模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竟然早已被江冲知晓,如此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什么占星台?我不知道!”
江冲冷眼看着他,幽幽道:“武帝七年曾下过一道密诏,一壶鸩酒赐死三皇子。既然三舅一无所知,那外甥就遵照先帝旨意,送三舅去见外祖父和我爹娘。”
才一会儿工夫,洪先生就已是满面颓丧,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占星台的事与你无关,你为何非要知道。”
江冲冷冷道:“你不说,我怎知与我无关?”
洪先生叹了口气,“也罢,就算你知道了也无能为力。这世上没有什么神仙,魏世宗的宝印也不是神仙赐给他的……所谓‘天官’,其实就是魏朝时皇室供奉的国师,魏朝覆灭后,国师流落民间,传承数百年后才有了如今的占星台。”
“占星台那些人成天神神叨叨的把‘天命’、‘天数’挂在嘴边,以‘天官’自诩,自认为高出世人一等,但也确实能占卜后事——‘女主江山’不是我乱编的,确实是占星台根据星辰运转轨迹卜算的结果,说是你娘会把持朝政二十年,但有一个人能够拨乱反正结束女主江山的天命。”
但是并没有。
本该被先帝鸩酒赐死的襄王如今还在世,据说有女主江山命格的长公主却早已香消玉殒。
江冲没说话,等他接着说下去。
洪先生道:“我曾经和一位剑客有过不错的交情,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占星台的人。后来先帝要毒死我,而我也确实喝下了毒酒,变成孤魂野鬼,看着萧晏登基,你娘生下了你,萧晏又将皇位传给萧毓,你娘以镇国公主之尊摄政,顺应了‘女主江山’的天命。就在这时候,我居然又回到刚刚被关进乌梅台那年,剑客告诉我是他动用占星台百年之力扭转乾坤,让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江冲:“……”
他真后悔没让韩博也来旁听这一出,他特别想看看韩博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被洪先生轻易说出来会是什么表情。
“三舅,你怕不是得了癔症?怎么还信鬼神之事?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江冲其实知道他多半没撒谎,但是为了套出更多的东西,只好装作不信鬼神的样子。
洪先生忙道:“是真的,占星台神秘莫测,传承之久只怕比大楚还要早,不信你去崇文馆查魏时典籍,虽无系统的记载,但绝对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有一本《孝昭战时录》,其中就记载过中宗太子率军攻打西蜀,国师帮太子筹谋划策破阵,你去查,你看过之后就知道我没骗你。”
江冲心里将那本书的名字记下,准备回头去找找那本书,又想起洪先生方才所说:“你刚说那个百年之力是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每百年之间,占星台通过祭祀大典有一次扭转乾坤的机会。”洪先生见江冲神色微动,以为他打上占星台的主意,又道:“你不用想,最近的机会已经被我用掉了,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占星台的事与你无关,就算你知道了也无能为力,除非你能等到下一个百年。”
江冲并未多想,他只是觉得“百年”这个特殊的时间间隔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听说过。
“那世宗印?”
洪先生想也不想道:“世宗印多半也是真的,根据我查的史料,历朝历代,唯有曹魏与占星台关系最为密切,而且占星台势力盛极而衰正好也在中宗世宗时期。那块印玺是魏世宗留给子孙的东西,说不定早被他后面的皇帝用过了,否则魏朝灭亡的时候他们怎么不用?”
江冲想了想,这个解释也算合理,要不是自己也是重生的,还真就信了这套说辞。
他见洪先生视线总往乌金剑上飘,干脆一把将剑拍在桌上,“三舅,你想看就直说啊,我又不是小气的人。”
洪先生真的是不想再跟他周旋到底了,“我已将所知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乌梅台?”
江冲看着他,笑了一下。
洪先生心里“咯噔”一下,“你笑什么?”
“三舅还想回乌梅台?”
“不然呢?”
江冲单手按剑,“太麻烦了,我送三舅去见先帝吧!”
“你要杀我?”洪先生变了脸色。
江冲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见江冲真有要杀自己的意思,洪先生一下子慌了:“我是你舅舅!骨肉至亲!你不能杀我!”
“您说笑了,今日我若留您一命,来日便是我符宁江氏全族之祸,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江冲就坐在那,手指摸着牛皮包裹的剑鞘,“我爹说过,战场上只需要记住四个字——你死我活。我从前忘了,如今却是再也不会忘了。”
“不……不……杀了我,日后萧晏查起来你没法交待!”洪先生慌里慌张地远离江冲,到处寻找可以逃跑的路线。
“还有什么可交待的?三舅你能在外头蹦跶这么久,想必乌梅台内有人顶替你,这不正好给我省事了?”江冲站起身,却将他的剑留在原处,他实在不愿意让那柄剑上沾上舅舅的血。
“仲卿,你不能杀我,你娘会怪你的……”
“劝你别提我爹娘,越提死得越快。”江冲神色微冷,顺手扯了根凉亭窗户上绑帘子的绳子,一步一步将洪先生逼至水边,“毕竟舅甥一场,三舅你自己选,是喜欢举身赴清池呢?还是喜欢自挂东南枝?外甥都满足你。”
“江仲卿!”洪先生一把打落他手里的绳子,“你不要逼我,你以为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身边有执刑司的人,用不了多久圣上就会知道这件事。你除掉我,他会怀疑你的用心,兵符……对,还有兵符,你放我一马,我帮你找兵符,我有线索……”
江冲怜悯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执刑司白英吗?若非他是执刑司的人,我又何必事事将他带在身边?我又不打算造反,要兵符做什么?对了,还有一事我忘了告诉三舅,我手里有先帝遗诏,只要我将遗诏呈给圣上,不仅是我,连长公主都是清白的。”
“什么遗诏?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问先帝吧。”江冲一把揪住洪先生肩膀,将他拖过来,弯腰抄起绳子在洪先生脖子上绕了两圈,双手狠狠一勒,“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在坋州日夜翘首以盼回京和您好好聊聊,今日心愿已了,您就安心去吧。”
洪先生大张着口,两眼外凸,双手死死拽住绕在脖颈上的绳子,但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如何能与江冲抗衡,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江冲用膝盖抵住洪先生后背,双手用力向后拉,口中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我爹娘之死、小妹和亲都与你有关,今日在此报仇雪恨,从今以后我一定做个好人,绝不做任何亏心事,皇天在上,山河为证,江仲卿如违此誓,必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刚落音,一道明亮的白光划过天际,瞬间照亮了江冲青白的脸色。
随后隆隆的雷声自万丈高空席卷而下,响彻云霄。
襄王萧晛在雷电的轰鸣声中断了气,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重明唯恐江冲有个三长两短,拼着哪怕事后受罚也要来看看,谁知看到的竟是这一幕。
他急忙将浑身湿透的江冲拉进亭子里避雨,“侯爷?”
江冲还有些恍惚,“重光……”
重明道:“死了,姚管事也死了,都丢进后院那口深井里。”
江冲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送洪先生也去,亲自看着,叫人把井填了,封死,快去。”
“是。”重明跑进雨中扛起洪先生的尸身跑进黑暗里。
江冲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双腿发软,双手抖个不停,脑子里也晕晕乎乎的,在柱子上靠了会儿,就着雨水抹了把脸,才算是缓过来了。
公主府原有的下人们早已被府兵关押在一个院子里,莫离章俊带着一帮信得过的管事们清点家产忙得脚不沾地。
大雨倾盆而下,雷鸣不绝于耳,江冲浑身湿透,行尸走肉似的行走在幼时玩耍的庭院里,身后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湿脚印。
小算盘吴晨刚刚核对完三箱古籍孤本,将名册正本放在古籍最上面,贴上封条,副本随身携带,正要缓口气,忽见阴影处走过来一个湿淋淋的黑影子,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吴。”江冲见他直眉楞眼地看着自己,于是喊了一声。
“侯……侯爷?”吴晨松了口气,连忙跑过来扶他,“哎呦我的侯爷,怎么给淋成这样了?快快快,你找身干净衣裳,还有你,去煮碗姜汤……”
“不必,你忙你的。”江冲找了个不大挡道的墙根坐下,“什么时辰了?”
吴晨想了想,不久之前才听过三更鼓响,便道:“约莫是子夜时分。”
“这些书画拓本容易受潮,先不着急,已经清点过的就算了,其余的放着别动。”江冲这一天几乎没怎么进食,尽喝了一肚子酒水,胃里难受得很,但见众人都在忙,便没唤人去给他弄吃的。
话刚落音便见章俊急匆匆赶来。
章俊半蹲在他身边,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将府中现存金银以及亏空数额禀报给江冲,然后低声道:“在西苑发现了一个密道。”
江冲神情微动,“恢复原样,回头再说。”
章俊点点头,又道:“金银和几样传世珍宝皆已装了车,实在腾不开人手,侯爷就亲自走一趟押送回去吧。”
江冲还未有反应,其余听见这话的人却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众人:章管事您不想混了别拉上我们啊!
莫离和章俊身为江冲最信赖的左膀右臂,一人掌管江冲身边所有人事,一人掌控着江冲名下半数财产,很多时候,这二人的意思很大程度上代表的就是江冲的意思,但……章俊你用使唤人的语气跟主子说话,恃宠而骄也不是这个骄法啊!
章俊其实没想那么多,他就是看江冲脸色差到极点,想叫他早点回去歇着而已。
“好。”江冲在章俊的搀扶下站起来,拍拍章俊手腕示意自己无碍,拎着黑剑步履沉重地向着府外走去。
章俊一把薅住想要跟上去的小算盘,低声道:“东西有你爹押送,你跟着侯爷回去,亲眼看着他睡下,不许他干别的。他若是不听,你叫人通报姑娘,让姑娘治他。”
吴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不敢跟侯爷叫板,他不敢。
章俊像是看出了他的胆怯,眯了眯眼:“侯爷精神恍惚,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揭了你的皮。”
吴晨顿时一个寒噤,连忙保证自己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侯爷直到章管事您说可以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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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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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