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卿阎的后槽牙难免紧了三分。
一想到这一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和安子篱几次三番险些丧命的事,陈卿阎就恨的牙根痒痒。
万幸的是,安子篱总算是平安无事的熬过来了,并无性命之忧。
陈卿阎这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得以安稳下来。
皇上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朕还得感谢你睿智,知道安姑娘此次出行必然不会太平,所以就追着过去了,否则朕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事。”
皇上说着,就近乎自嘲的冷笑了一声。
淑贵妃所交代的事,和陈卿阎所说的基本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个中的细节,皇上也不想说了。
他只是简单的和陈卿阎叙述了一番,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他。
“不过,你这一次可是有点过分了。”
陈卿阎皱了下眉,连忙跪在地上。
“皇上何出此言?”
“平日里你对那安家的姑娘千好万好,朕都可以允准,毕竟你们这些年轻人迟早是要成家立业的,可是你要明白,身为首辅,是不能一心只记挂在儿女情长上的。”
皇上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向窗边。
“过于的动
情,只会让你失去判断能力,让你变成低一等的人,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陈卿阎微微俯下身,“臣明白,可是……”他忽然话锋一转,“臣私以为,这二者之间是可以兼并的。”
皇上轻笑,“你还是太年轻了,倘若你到了朕这个年纪,便能明白了。有的时候,取舍才是最要紧的。既然不能两厢并重,那就只能侧重一方面,否则你最终只能一事无成。”
皇上倒是把这一点贯彻落实的很好,对待皇后,他相敬如宾,对待后宫妃子,该宠爱的时候宠爱,该冷落的时候冷落,张弛有度,行云流水。
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有过动情的时候,就连绵延子嗣也只觉得是自己身为一届帝王的分内之事。
因此对于皇上来说,他看重这江山更胜过儿女情长。
而陈卿阎却有些不赞同皇上的意见,“微臣与安姑娘相识已久,最是知根知底。安姑娘也曾数次帮了微臣很多,如此势均力敌,难道不算是一件好事吗?”
皇上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陈卿阎,“势均力敌虽好,可难保某一日不会变成真正的敌人。”
陈卿阎缓缓抬起头,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茫然。
“好了,言归
正传。”皇上板起面孔,“你身为朕身边最重要的一个臣子,就应当知道,从你坐上首辅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朕的左膀右臂,我们要面对的是这万里江山和天下所有的百姓。因此你行事上不能有一分一毫的错处,否则,必然会有你无法承受的后果。你如此聪慧,想必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陈卿阎皱了下眉,他自然是明白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
“有些人,该淡了就淡了吧。”
陈卿阎难免震惊,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到。
“恕微臣做不到。”
“你就算是做不到,也要逼着自己做到。”
皇上上前两步,低下头,直视着陈卿阎的眼睛。
“否则朕会先替你斩断你未来路上的一切阻碍。”
陈卿阎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分震惊来,皇上的意思已经格外明显了。
他如果不听从皇上的意思,和安子篱斩断关系,那么皇上有一天就会先替自己料理了安子篱。
这样,安子篱就再也不能让他牵肠挂肚了。
一直到走出宫门,陈卿阎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难得也有如此大脑空白的时刻,但是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皇上是天子,一言九鼎,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必然是掷地有声,绝不会改变。
皇上说如果长此以往下去,皇上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安子篱,那么真的到了那一刻的时候,皇上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陈卿阎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心中猛的涌上一股酸涩。
他才刚刚和安子篱互表了心意,刚刚做下决定,这辈子非她不娶,就突然被棒打鸳鸯。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难过的,可是比难过更多的是深深的遗憾与心酸,以及不可磨灭的担忧。
张生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你若真的在乎她,就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
而这种伤害,也很有可能来源于皇上。
也就是说,陈卿阎现在是被逼迫着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江山和美人,你要哪一个?
前途和娇妻,你要哪一个?
短暂的幸福和爱人的性命,你要哪一个?
这些东西都整整齐齐的堆在了陈卿阎的面前,逼着他一定要做出一个抉择来。
陈卿阎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府上,他的大脑一直在高速旋转着,半刻都不曾停歇,甚至还冒出过一个极其可笑的想法。
如果带着安子
篱私奔的话,会不会就不用面对这些事了?
可是一旦他真的冲动之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安子篱要做要就会过上和陈卿阎浪迹天涯,随时随地都有性命危险生活。
而除此之外,更会有一些诛心的言论,指着戳着安子篱的脊梁骨,说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向来就不正经,她早就想勾引陈大人了。
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堂堂侯府的嫡女,竟然连私奔这种事能做的出来。连同安子篱那苦命的母亲,都可能会被侯府清出祠堂。
陈卿阎立在自己的府邸门口,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体会到了安子篱的感受。
总是被千夫所指,总是被很多很多人的眼睛盯着,而身为当事人的她,恐怕早就疲倦不已,陈卿阎又怎么忍心让陈卿阎要安子篱过上比现在还要糟糕的生活?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回到了书房之后,陈卿阎缓缓地展开了一张宣纸,提起笔来,想写下些什么,可却又犹豫了。
一连反复了三四次,陈卿阎最后还是丢掉了笔,选择了放弃。
而此时,安心候府那边的安子篱还对宫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正在和蒋氏讲这一路见到的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