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并未停留多久,陈卿阎一行人便再度启程。
安子篱瞧着陈卿阎那被包裹的几乎肿了一圈的右臂,心中生出同情。也不是没有建议陈卿阎歇息片刻,只是提议还没说完,就被陈卿阎干脆利落的拒绝。
她也没有多劝,左右不是她的身体难受。
只是心中多多少少的依旧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人的伤当真无事?”马车又行了一日才再度停下休息,安子篱与陈卿阎一道坐在一棵大树下,身下垫着分别垫着一个简单的坐垫,“您这手臂……”
安子篱的目光放在陈卿阎的右臂上,欲言又止。
陈卿阎顺着安子篱的眼神看了眼自己的伤处,倒是没觉着有什么。他虽然是个文官,但不代表就是身娇体弱了。
好歹是个男人。
“不妨事。”不过见安子篱的目光一直没有挪开,陈卿阎还是缓声说着,忽而看向薛立和王妍的方向,“薛立活不过今夜了。”
此前他让侍卫给王妍喂下去的是解毒丸,只要不是立即致死的毒,就都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不过那玩意儿陈卿阎只带了两粒,为了防止之后再有什么意外,便只能用去
一粒。薛立和王妍之间,陈卿阎选择留下王妍的性命。
并非因为王妍是女子,而是因为陈卿阎已经确定,王妍知晓的事情,比薛立知道的多得多。不论是关于私盐背后之人的,还是关于叶青玉的,王妍的用处都远远比薛立更大。
从这一点来看,薛立这个官员是真的没有任何用处。
“早知如此,那时候便不该去追。”十五端着汤药过来,正好听见陈卿阎那话,当即叹了口气,“不然主子您也不会受伤。”
“只是伤了手臂,还好。”安子篱喃喃自语,心中却想着上一世陈卿阎从永靖城回京之后便躺了好些时日才痊愈的事情。
这话没被十五与陈卿阎听清,也无人追问。
“不妨事。”陈卿阎接过汤药,仰头喝下,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不大习惯这个味道,“再过一刻钟就启程,以免再生事端。”
“是。”
十五应下,带着药碗离开。
安子篱依旧坐在陈卿阎身侧,不过这个时候手中多了一个肉饼,上面抹了些辣酱,虽然只是用油纸简陋的包着,但瞧着依旧让人极有食欲。
这是雾蕊方才借用那边的锅现做的,顺带还
帮着熬了一锅肉汤,足够众人分食。正因如此,随行的侍卫们对雾蕊也亲近了很多。
毕竟没人会做饭,如果不是雾蕊,他们还得和之前一样啃着干硬的面饼,吃着油腻无味的烤肉。
“陈大人要不要尝尝?”安子篱掰了一半肉饼递给陈卿阎,笑眯眯的瞧着他,“雾蕊的手艺很好,错过这次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陈卿阎不语,只沉默的瞧着安子篱伸过来的手,或者说,是瞧着那半张抹了辣酱,看起来很美味的肉饼。
“恩。”
他轻轻应了声,伸手接过,面容有几分怪异,但仔细再看,却又看不出任何不妥。安子篱摇了摇头,只当自己马车坐久了,有些头晕眼花。
倒是一旁的十五,看见陈卿阎的动作之后愣了半晌。
他迟疑的看着自己手中和安子篱的同款肉饼,咬了一口,然后瞪大了双眼,嘴中的惊呼顿时溢出。
“这——”
不过十五的话还没说出口,陈卿阎便看了他一眼。顿时,十五就狠狠的咬了一口肉饼,将到了嘴边的话和着肉饼一道咽进了肚子。
“这什么?”雾蕊听见了十五方才的声音,疑惑的瞧着他。
“这
也太好吃了!”十五脑子转的快,并未让人怀疑。虽然肉饼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十五要说的并非此句。
他要说的,是陈卿阎不吃辣。
只是话没说完,安子篱注定不会知晓。便是之后知道,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大人,薛立断气了。”
正在这个当口,看守薛立与王妍的侍卫过来禀报,见陈卿阎与安子篱还在吃饼,便觉着自己似乎不该这个时候过来。
——吃饭的时候说死人的事情,多多少少会让人膈应。
兴许陈卿阎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安子篱这么个千金大小姐,怕是不能适应。此时的侍卫已经做好了安子篱发脾气的准备,但却只等到了陈卿阎的声音。
“加快速度,在尸体变味之前入京。”
陈卿阎眼眸微垂,语气带着不悦。
他倒是没预料到薛立竟然这样挺不住,本以为下午才会咽气,竟是在这时候就撑不住了。想到这里,陈卿阎侧头瞧了安子篱一眼,见安子篱依旧淡定的吃着自己的肉饼,眉头便略微一扬。
“安小姐还吃得下去?”陈卿阎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这有什么吃不下去的?”安子篱皱眉
,不解的看着陈卿阎。
“本官还未见过京中那位小姐如安小姐这般。”陈卿阎轻笑,眼神柔和,“寻常人家的姑娘听不得这些。”
安子篱挑眉,不作任何回答。
上一世安信侯府举家被流放极寒之地的时候,路上死去的人不少。那个时候的食物极少,若因为尸体就不吃饭,回头饿着苦着的还是自个儿。
安子篱也就最开始的几次食不下咽,后来,便习以为常。
仔细想想,上辈子的那些事情,确确实实的让安子篱改变了很多,也让她和以往大不相同。
但对于安子篱而言,这样的改变,再好不过。
“等到了入京的官道,大人便让我自己入京吧。”安子篱笑着,“不然回头被京中那些贵女知晓,怕是会误会。”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陈大人的名声可不好被沾染。”
安子篱说的认真,让陈卿阎有些没有想到。
此前安子篱大多时候都在插科打诨,说着什么‘以身相许’,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和羞涩,这如今倒是开始避嫌了?委实有些奇怪。
不过陈卿阎也乐的如此,并未多言,只微微点头,道:“如此最好。”